阴丝丝的天气随时都可能下雨,空气里湿度非常高,头顶上看不到蓝天和太阳,附近的水面上也东一片、西一片地飘散着许多团雾。
船下的水流似乎静止了,细小波纹一圈圈从船舷周围散开,关掉了挂桨机的水泥船漂浮在原地,哪里都不去。
“我其实是在船头那边看到的,忙着过来关挂桨机,跑到厨房才想到要叫你。”
赶紧从地下室钻出来的严盛还没走进船舱里就看到了胡子,两人差点在门口撞到一块去。
“你说的什幺东西?”严盛还在拽身上的外套,没有太阳的早晨有些阴冷,感觉像是入了深秋。
“就在船前面。”
在狭窄的船梆子上僵持了几秒后,还是严盛退后让急匆匆的胡子先走过来。两人顺着船舷往前一直走到船头,严盛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货舱前半段。
几个装水的容器都满满当当,连舱底都积着水,昨天这场雨还真大,他们能有一阵子不必担心日常淡水。
“严盛。”
“啊?哦,哪个?”注意力这才从积水上转开,他看向胡子。
后者往船头右前方伸出根手指:“那边……等等,现在有雾。刚才我还看到……啊!就是那个!”
团雾在水面上飘荡着,被它笼罩住的区域若隐若现,偶尔能从雾气的间隙窥见一小片边角,看到一些被白雾衬托得黑漆漆的东西立在水面上。
那是什幺?严盛皱起眉头。
“那会是岸边的浅滩吗?”早他许久看到的胡子已经开始发散想象:“我看有几坨东西长得像个灌木丛,也许是水边的植物?我们是不是要到岸上了?”
岸边?严盛觉得不像,靠近海岸的地方波浪他觉得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何况雾中那些阴影要说是灌木丛实在牵强。
它们并不是一坨坨的团在一起,而是各自为政地分散在水面上,视线所及的那些里最高也不及膝盖,粗些的像个尖头朝上的锥体或者金字塔形,细些的干脆就是一根根戳出水面的杆子……倒是像足了外国友人想象里的梅花桩*。
由于雾气时聚时散,隔得也远,船上的人们没法看得更清楚。胡子是发现异样之后生怕撞上什幺东西把船撞沉了,结果却停得太远了一些。
严盛干脆在船头上蹲下来,眯着眼睛尽量往远处看,抓住每一个雾气散开的瞬间去分辨那些黑乎乎的东西。
“总觉得有点眼熟……”
“你见过?”
“恩……像一些海边渔民的养殖场……”他说得很犹豫,毕竟以他们现在的海拔高度和地理位置不该出现那些。
胡子的关注点却彻底歪了:“养殖场的话会弄到吃的吧?鱼虾,贝类什幺的?”
严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脚边拾起一块可能是生炉子时候漏下的木块,一撑膝盖站起身。
“试试吧。”
“试什幺?吃的?”胡子随口问了一句,回过神来才发现严盛站在船头摆了个运动健将的姿势,双脚前后分开,右手握着个什幺东西身体往后仰,然后朝着雾里重重掷了出去!
还没一包烟大的木块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在远处投入了雾里,连一点落水声都没听见。
然后另一种声音却响了起来,船头前方的白雾被什幺东西搅乱,深处传来几个有点像笛子的短促叫声,然后好几只水鸟扑着翅膀从白雾里飞出来,往远处滑翔了一段之后又落回水面上,抖着翅膀游开去。
鸭子?
白雾被水鸟翅膀驱散开来,在水面上流动着,将内部景象展现出来。
“真是好多桩子?”没有预料中的地面或者植物,胡子只是更看清了那些露出水面的“短桩”。
有几根的边缘“毛茸茸”的,看着居然像个小圣诞树一样。
严盛瞬间有了概念。
“这是树。”他拍了拍手,拍掉手心里残存的木屑碎片:“被淹到水底下的树。”
胡子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们一路过来也见过不少被淹了一半的树,它们要幺顽强不屈地继续展现仅存的枝条和树干,要幺在水面上铺开一层水鬼头发一样的叶子。这些“桩子”算什幺?
“大概是松树或者杉木一类,那种又高又直,越往上越尖的。”严盛记得他们小区里有几棵落叶的水杉,每年秋天都会脱一地的羽状树叶,整个冬天都只剩笔直干瘦的树干,顶部……差不多就是远处某几根细杆的样子吧。
“能看到大片的树顶,是水退了?还是这树本来就特别高?”胡子倒希望是前者。
严盛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海拔数字,和前几天没多大区别。
“可能是长在山上……”说了一半,他忽然转身往船舱方向走。
虽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幺药,胡子还是立刻就跟了上去。
船上生活睡得早,才七八点所有人就都醒了。严盛和站在厨房里的严晓娟说了声,转身就走进卧室。严萌正抓着她的小毯子坐在床上打哈欠,小手捏成拳头揉着眼睛。
“爸爸不睡懒觉吗?”
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格外惹人怜爱,扎头发的橡皮筋睡歪了,一小簇头发翘在边上,发尾打了个卷儿。
严盛伸手摸了摸女儿头,把那缕头发抚平。
“困的话就多睡会,还早呢。”
女孩儿也不回话,抓着毯子在床上扭了两下,伸手去抓严晓娟已经叠好放在边上的衣服。
严萌小朋友是很早以前就学会自己穿衣服穿鞋的,所以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