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不归无视赵诚的笑意,带着忧郁的口吻自顾自说起来。
“你是说蒙古兵?”
见他有心事,赵诚也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
“嗯,没错。”
雁不归叹了口气。
“自从元兵入关,践踏我中原土地,屠杀汉人英雄,无恶不作,现在甚至连普通汉人百姓也不放过。那些蒙古人霸占咱们汉人的首都,还擅自改名叫什么大都,实在是欺人太甚!”
“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他们还耀武扬威,把汉人分成下等人。我们中原老百姓的命就连草芥也不如吗?今天见到那群蒙古人的样子,真是让我怒愤难平,真是太气人了!”
“原来你在生气这个?”
听了雁不归一连串不带停的怨念,赵诚盯着他紧抿的嘴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常居天山,平时绝少来中原,就算中原再怎么翻天覆地,对你们的影响还是有限,更何况,你还有武功傍身,万一遇上凶恶的蒙古兵,动起手来他们没有胜算的。”
赵诚不似他这般激动,有些平淡地说道。
“赵大哥此言差矣。”
雁不归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地挺直身板,认真答道:“虽然我们天山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大可以置身事外,但天下百姓哪里可以像我们那样轻易离家,一走了之?虽然我们都有武功傍身,可是天下多少普通百姓又有这样的身手可以抵抗蒙古鞑子?你也看到,今天的那些村民,要不是遇到了我们,早就被那些鞑子兵折磨至死了。但还有多少我们没有瞧见,没有救到的无辜汉人百姓惨遭蒙古人毒手?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好难过。”
赵诚看着雁不归说话间眉头紧锁,好看的眼眉阴云密布,满是冲动地想要抚平这道忧郁的沟壑。
“赵大哥,我以前一直不了解莫师兄说的‘国仇家恨’。今天,我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这种感觉不仅是心痛,还有痛恨、无助……”
说着,他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情绪扫除出去。
赵诚忍不住搭住他的肩膀。
“赵大哥,你说,学武之人为什么要习武?”
雁不归一双乌黑的眼睛凝视着赵诚,好似一汪深潭。
赵诚不禁心中一动,但见雁不归表情并不快乐,又有些心疼。
“习武之人,除了健身健体以外,自然是为了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了!否则我们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面对不平个个袖手旁观、高高挂起,还不如那些邪门歪道,还不如……废了这一身百无一用的武功!”
没等赵诚回答,雁不归便自行回答,言语之间,对白天没有出手相助颇有微词。
“不归,话虽如此,但人不能强逞匹夫之勇,一时鲁莽难成大器。今天我叫你不要贸然出手,是看那些魔教中人武功都不弱,根本无须我们多此一举;再者,对方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万一暴露身份,让魔教抢得南宋遗书,且不是坏了大事?”
“路见不平,救出一个汉人的性命这是成小仁;拿到南宋遗书驱逐蒙古人,救得天下百姓的性命,那才是成大仁之举,对不对?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心怀大志要拯救苍生,就目光长远,懂得忍耐。”
凑近了雁不归的耳朵,赵诚柔声安慰道。
这些话似乎被听了进去,好一会儿,低着头的雁不归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
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点闷闷的,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
这是一双纯洁干净的眼睛,赵诚在其中看见了希望与仇恨,信任与彷徨,勇气与不安,一切的情绪都如此不经雕琢得天然,让人惊叹,又让人爱怜。
赵诚难以抗拒如此美好的事物,恨不得立刻将他抱入怀中。但心中的黑雾却低沉地告诫自己:要忍耐!
于是,他颤抖着指尖,轻轻拨开一缕挡在雁不归眼角的湿发。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汉人当中有好有坏,那蒙古人当中,一定也有好人坏人的分别吧?”
尽量露出宽厚温柔的笑容,赵诚不经意地问道。
“我见过的蒙古鞑子不多,不过个个都是坏透了的奸邪之徒。”雁不归不假思索地回答,“世人确有好坏善恶的区别,但是这些蒙古鞑子一入中原就没干过好事,上至土皇帝忽必烈,下至一个寻常小兵,哪一个不是杀人无数,手中鲜血淋漓?要我去原谅他们,简直是做梦!”
雁不归立刻露出倔强的表情。
赵诚只好也笑了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想早日见到你的莫远师兄。”他淡笑道,“能够养出你这个顽固又有趣的小鬼,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听到莫远的名字,雁不归终于舒展开严肃的表情,恢复到了那个张扬而无忧无虑的天山派少侠的模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的感觉真糟糕。
☆、真相不再(上)
又经过三日赶路,眼不归一行终于来到了烟州。在青叶派弟子方毅的带领下,他们先去了当日发现奇怪尸体的歇脚茶寮,发觉那里已经被悉心收拾过了,不仅是尸体没了,就连整个废弃的茶铺也无影无踪,只是在草地上留下了几块斑秃,要不是方毅先前来过,否则哪里有人看得出这里曾发生过不明不白的打斗。
“少门主,这里已经都被处理过了。”
仗剑门的霍青在空地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向乐晨禀报。
“阿弥陀佛,会不会是这位方施主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