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上还沾着水汽,看人不甚清晰:“你搁这儿做什么?”
“先生,我带您回去。”苏士林把那本《新青年》捏得皱皱巴巴,纸叶子在风中响作一片。
“你有本事开枪,我就把杨先生还给你。”乔何大摇大摆走到苏士林面前捏住了枪管,往自己额头前一磕,声音陡然拔高,“开枪啊!”
苏士林吓得浑身一抖,双腿直打颤。
“乔何!”杨羽却也惊叫起来,冰凉的手指搁在了乔何的手背上。
乔何回头瞥了他哥一眼,又讥讽地对苏士林笑笑:“没用的东西。”说完抱着他哥翻身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久苏士林才缓过神,捏枪的手一哆嗦,匣子枪就跌在地上摔碎了壳。
而杨羽也半晌才反应过来,掐着乔何的手臂气得发疯:“我和你说过什么?胡二麻的枪你碰,苏士林的枪你也碰,走火了怎么办?”
“哥,你心疼我?”乔何笑眯眯地凑过去想要讨一个亲吻。
杨羽却拿巴掌给他糊开:“你说啊,走火了怎么办!”
“哥,苏士林那种小少爷别提开枪了,连人血都没见着几回,怎么可能有胆子打我?”乔何舔着脸又凑过去,然而还是被杨羽推开了。
“你……你是要气死我……”杨羽说着咳嗽起来,拽着乔何的衣领气都喘不上来。
乔何吓得拼命踢马肚子,到方公馆门口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下来,抱着他哥一路跑一路喊德叔的名字。
德叔正躺在天井的躺椅上晒太阳,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愣。
“德叔,我哥病了!”乔何冲过去压低声音喊,“有没有药?有没有药!”
“你要死啊!”德叔抬手对着乔何的脑袋拍了一下,“你想要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俩是兄弟?”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杨羽,他顿时蜷缩在乔何怀里咳得昏天黑地,眼看着近气少出气多像是快不行了。乔何这才傻了眼,冲进卧室把他哥放在床上又是点火盆又是抱着亲,等德叔端来药以后嘴对嘴地喂了整整一碗,杨羽的脸才有了血色。
“哥。”乔何哑着嗓子挠了挠杨羽的掌心。
杨羽盯着乔何看了会儿,忽而掀起被子:“抱我去祠堂。”
“哥,晚上可冷了。”乔何急忙用被子把杨羽裹住不肯撒手,“咱们白天再去。”
“我要去祠堂!”杨羽却固执地推开他,作势要自己走。
乔何只得答应下来,替他哥穿好衣服,又用自己的长袍把人裹得结结实实才踌躇地带他哥往外走。
杨羽一声不吭地迈着步子,甩开乔何犹犹豫豫伸过来的手,捂着嘴边咳边喘气。
“哥……”乔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爹娘的牌位呢?”杨羽的声音嘶哑异常,被风一卷就散了。
“在后头供着,方公馆原先空了一间屋子,我用来祭拜爹娘了。”乔何见他哥不愿牵着自己的手,只好侧身赶到杨羽身边替他挡风,“香火没断过。”
杨羽闻言还是没吱声,沿着公馆的长廊飞快地往前走。这节气一到晚上就刮起妖风,灯笼点了也没用,便早早都灭了,如今隔着昏沉的月色,满地都是飘忽的暗红色鬼影,配着遥遥几声乌鸦的哀鸣,越走越是凄凉。
“混账。”杨羽忽然轻声骂了一句,耳根似乎红了,乔何看不清那是不是灯笼的影子,待要细看时,他哥却已经错身走到了树叶的阴影里。
乔何不知为何心尖忽然一颤,硬是拉住杨羽的手:“哥,这事儿怪我。”
杨羽甩了一下没甩开,转身逼近乔何道:“你松手。”
“哥,你让我去跪祠堂吧。”乔何一把揽住他哥的腰,“要不我就不松手。”
“你胡闹什么?”杨羽急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扒乔何的手指。
乔何却咬牙把他哥扛在肩头大踏步地往祠堂走,任杨羽怎么捶打自己的肩膀都不放手,直到进了祠堂才将杨羽放在门边,直挺挺地跪在牌位前,回头看了他哥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把杨羽看呆了,扶着墙许久都没动。
“是我逼着哥哥亲嘴的。”乔何对着牌位磕了个头,开口就把杨羽吓着了,“也是我逼着哥哥上床……”这话还没说完,他哥就扑上来捂他的嘴。
“你疯了?”杨羽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在这儿说这种胡话,你让爹娘……”
乔何却也捂住了杨羽的嘴,灼灼地注视着他哥的眼睛:“本来就是我的错,哥你让我说完。”
“胡闹!”杨羽闻言伸手拼命拉乔何的胳膊,“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乔何却抿唇跪在地上不肯动,杨羽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跪下去:“成,我和你一起。”
“哥,地上凉!”乔何这才着急,猛地把杨羽拉进怀里抱着,“成,我也起来行了吧?”说着就起了身,叹息着给香炉里填了香火。
“哥,你跪什么?”乔何点完香苦笑着靠在门边望天上朦胧的月亮,“你心里明白,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杨羽走过去站在他身侧摇了摇头。
“是我逼你,骗你,才把你带上这条路的。”乔何摸了摸他哥冰凉的脸颊,“你跪个什么劲儿?”
“你不明白……”杨羽望着香炉里猩红色的火星愣神。
乔何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忽而贴过去一口咬住他哥的耳垂:“让我猜猜……哥,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这回杨羽的脸是真的红了,支支吾吾半晌才挤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