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茂先提出的“大胆假设”,他充其量不过是顺着宁修茂的猜测做出更合理的修正罢了。
一脸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表情的宁修茂努力肃容,“自是没有。”
七弦婉转道:“宁兄思考问题的方式果真与众不同,难怪能破这许多有别常人的悬案。”
听出对方言中的嘲讽之意,宁修茂一击掌,笑得十分得意,“呦,七兄这是在说自己呢?”
“……”
不理会身后那两个人稚童拌嘴般的你来我往,温念远认真地盯着眼前的老头儿,在“叶雷霆喜欢他”和“叶雷霆喜欢他哥哥”这两个选择上,他毫不犹豫地认为叶雷霆绝对是喜欢七弦。
温念远思考问题的方式向来非常简单直接。
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吸引叶雷霆的“喜欢”。
而就七弦不一样了。
他喜欢哥哥喜欢得都恨不得把七弦藏起来不让人看,可见叶雷霆也一定喜欢七弦。
于是他稳如磐石地立在那里,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与叶雷霆和雷霆山庄有关的俘虏,身上散发出的寒气简直能冰冻三尺,偏偏除此之外,却又毫无动作。
之前已经被宁修茂盯得濒临崩溃的老大夫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而现在的情形简直是雪上加霜。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被识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既然落入对手的掌中,他必会面临各色严刑拷问。
对此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群人一个个都这么古怪,简直跟疯子一样,既不审问他也不动刑罚,把人绑来了就扔在一边,自己在那里玩儿得不亦乐乎。
甚至还“玩儿”起他来,把他当个稀罕物事看过来看过去。
如果目光有实质,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连皮带肉都被扒了,心底里那点心思被赤/裸/裸呈现人前,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难受得要死,甚于万蚁噬心。
他拼命想要避开那样的目光,可惜自己却动弹不得,想闭上眼睛,闭上了却还能感觉到那样针刺一般如芒在背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于外界只是短短一瞬,对被迫接受这样的注目的人来说却漫长如过了一生,这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额上有冷汗不由自主地溢出,那“姜大夫”终于忍受不了一般地大声叫道:“别看了!走开!走开!闭嘴!闭嘴!啊——”
那声音凄厉又聒噪,温念远一皱眉,伸指夹住他的嘴巴,把那些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都唔在人口中,让对方只能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宁修茂挑眉,“疯了?”
七弦喝茶,“装疯。”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刚才互相嘲讽的场景并不曾存在过一般,宁修茂朝温念远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探向七弦,“你家这位,气性略大啊。”
将茶盏放回桌面,七弦摇头轻叹,“年少气盛。”他顿了一下,又道:“青桐,你——”
还没等青桐一句“公子”出口,宁修茂已经不满地喊起来,“诶诶诶,过去你把我们家小青桐当书僮使唤就算了,现在可没这种好事儿了啊。”
然后他就见七弦十分诡异地扬了扬嘴角,“青桐,你家这位,气性略大。”
青桐默然飘远。
温念远一指点了那冒牌大夫的哑穴,将还在浑身乱颤的人撇到一边,回头去扶七弦,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走。”
七弦反手覆在他手上,捏住他的手腕,“打算去何处?”
“雷霆山庄。”
问的人还没对答案做出反应,宁修茂已经抚掌大笑起来,“原来你也不笨啊。”
温念远只做不觉,七弦冷笑一声,“他至少比你聪明。”语毕不再理睬他,反执了温念远的手,“都到了这个地步,走吧。”
那姜大夫呆呆地跌在一旁,茫然地看着几个人,他们说要去雷霆山庄?可他什么都没说啊,没有人审问他,他更没有招供,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们就一口咬定了雷霆山庄?
就算一般人也会觉得他在纸条上留的五毒教印记有陷害五毒教之嫌,可江湖那么大、门派那么多,他们怎么就认定了他背后站着的是雷霆山庄?
他们也没有杀他?
这不合常理……他觉得他真的要崩溃真的要疯了。
可惜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宁修茂这回没有反驳七弦,两人先时的嬉笑气氛在此刻荡然无存,在七弦站起来那一刻,他就了解了七弦的决定。
之前他们对于叶雷霆喜欢七弦喜欢温念远的种种虽似荒谬之语,却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那就是他们的对手无论究竟理由是什么,但确实是在对他们处处优容。
的确,是处处,哪怕引动整个江湖追杀他们的时候都是,否则,他们不会只向千鹤观下手。
千鹤观地位不算高,在江湖上的名声亦不是很好。
若是当时被灭门的是更有名望更有实力的门派——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做不到,但从现在对方展现的实力来看,他们未必做不到——而那样的话追杀七弦的人无论身份还是实力亦或数量将更不可计。
那样的七弦将更加岌岌可危,纵他与温念远功高盖世,纵他们能有千臂百手,又如何能防千人万人。
可见每一步,几乎每一步,他们的对手都在不动声色地手下留情。
他们还无法猜透他这样做有多少理由,但他们都意识到这意味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