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狱卒看到他现在的情况,只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但显然,他们是看不到的。
所有的狱卒都睡着了,或者说,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一间牢房中,七公子站在墙角,看着墙上斑驳的藓痕,低声道:“青桐。”
随着话音的落下,牢门忽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青衣小僮从暗处现出身来,背上背着长长的布包,安静地走到那男人身后,低头,“公子。”
布包微微开了一角,露出古朴的颜色,却是一把琴。
弦断知音少,白衣夜染霜。七弦公子。
“今晚夜色如何?”
“大雨如注,无星无月。”
“你去备套干净的衣衫。”
“是。”青衣小僮显然对主人的唯命是从,没有丝毫的好奇心,又静静地退下。
七弦转过身来,望着不远处某个角落,温声道:“来都来了,就出来吧。”
温念远大踏步走出来,走到离男人半步远的地方停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缓和,“为什么不走?”
七弦一笑,“干卿何事?”
温念远不理,却伸手拽住了七弦的手腕,一把将人推靠在墙上。
第3章 红酥手解衣衫机锋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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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公子垂下眼,目光落在温念远按着自己肩膀的五指上,那只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锋芒不露,指腹有不太显眼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他指尖一点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七弦的肩上,反而衬得夜来风凉,仿佛透骨。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温念远低下头,“那个女人的死跟你无关,只是个意外。”
“当然跟我无关。”七弦挑眉,眼角眉梢仿佛都含着笑意,声音却是凉的,略过温念远言语中的深意,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不是个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温念远看着七弦,目光灼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命犯血煞,怨气缠身;众叛亲离,不得善终——这是当年七弦公子出生时的批命语。
仿佛一个诅咒,伴随他多年辗转,无论身到何处,都能引来血雨腥风。
到后来,大概连一直追在他身后的温念远都说不清,到底是七弦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忍不住要去看看才会遇上种种诡事,还是真的因为他命数如此。
尽管看上去似乎七弦不仅不以此为苦,反而乐在其中。
怎么可能呢。
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莫过于此,就算如何天性凉薄,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温念远不知不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生怕眼前人一个不留神就又跑了,却没注意到七弦微微蹙起的眉头。
这蠢材空有一把子蠢力气!七弦公子暗骂了一声,这牢房的墙壁脏得狠,他靠得浑身难受,不得不伸出手来,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温念远按着他肩膀的手背上。
一阵轻微的痒意顺着手背蜿蜒而上,温念远力道一松,就感觉七弦那根手指已经缓缓地在他手背上移动起来,对方似乎瞟了他一眼,温念远脑袋一空。
“不想死的话,快点滚吧。”拎着已然松了力道的温念远的手,七弦嫌弃地把它扔开,欣然道。
他本来觉得这事有趣得狠,被这男人追上,什么都没趣了。
上回也是,他不满地想,那个紫焰门的小圣女,本来真是好玩极了,一个小丫头把整个江湖弄得一团乱,多少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被拉下马来——当然还有他在后面搅混水,虽然七弦公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搅混水。
可惜啊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那个小丫头片子最后还是跟紫焰门的英俊门主双宿双飞去了,没了一场天大的热闹。
温念远一看七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无可奈何。这男人一直以来就唯恐天下不乱,对死人的兴趣比活人大。
这回红袖阁死了的那个花魁,只怕他又准备掺和掺和,温念远甚至能想到七弦的回答。
无非是“这姑娘既然死在我脚边,说明我们两位有缘,况且我现在含冤莫白,总该为自己分辨分辨”之类。
明知如此,该问的还是要问,这么些年来,对于并没有太多耐心的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忍耐这个男人这件事情,温念远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你打算留下了?”
七弦公子轻笑,慢悠悠地表示,“这姑娘既然死在我脚边,说明我们两位有缘,况且我现在含冤莫白,总该为自己分辨分辨。”
很好,连一个字都没差。
“公子。”
斜刺里幽幽冒出一个人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
青衣小僮捧着一袭崭新的白衣,从暗处走到人前,目不斜视的路过温念远,就像这里站着的不是个大活人一样,悄无声息地行到主人身边。
他的主人看了看,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后背上蹭上了墙上的斑驳痕迹,实在令人难受。
见他旁若无人地当众解衣,尽管所谓的众也只有温念远自己一个,青桐是不会抬头看的,温念远瞬间觉得脸上有点热热的,一甩袖,转身就走,哭笑不得,“你真是——”
嗤笑了一声,七弦换上干净衣服,忽然低声说:“青桐,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死。”
他没说这个“他”指的是谁,但显然听的人明白。
青桐安静地收起脏了的旧衣,低声问:“公子希望他死吗?”
七弦避而不谈,“死人总比活人有趣。”
“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