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疫情传播到了九连城,整个大俞朝恐怕都岌岌可危。但宇文胤从宜城来时的官道上所见的那些流民已从侧面反应出九连城出了问题的事实,只有官员们依旧洋洋自得,对此毫不自知。
宇文胤推断的果然没错,当天中午江州府衙便收到急报,九连城突然出现疫情,死亡人数转眼已达十人之多。宇文胤把急报直接摔到了金懿身前:“当初如果派医官入村,将人分批隔离和救治,而不是贪图省事且不顾百姓生死的直接封村,怎会出如此大的漏洞?!此事若上报朝堂,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金懿这才后知后觉的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面无人色的瘫在那里哆嗦起来。片刻后忽然手脚并用的向宇文胤爬去,把头磕的咚咚响,“微臣知错了,求大皇子救救小人啊!小人从今往后愿意为殿下做牛做马!!”
他知道自己的命完全捏在宇文胤手里,只要宇文胤想,就算事态多严重也能大而化小,相反的,若宇文胤不高兴了,就算没事也能挑出刺来。
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反而很合宇文胤的心意,但他面上没有说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指节轻轻敲起了桌子,“怎么,你是要本宫为了你区区一个刺史而欺瞒不报吗?”
眼下这会子屋里就金懿和他手下的参事在场,金懿隐约从宇文胤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转机,随即便道:“求殿下救小人一命!小人愿意将功赎罪!!”
金懿要将的功竟是京都两大家族联手在平江府做的走私生意。
这两大家族都算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德妃及其兄长王泓的王家,一个是齐王妃的娘家姜家。而平江府之所以富庶,关键在于四个字:盐和绸缎。
平江府的清水镇有数千亩盐田,是大俞朝产盐的重要地点,绸缎更不用说,最大的两个绸缎庄均在这里。但不管盐还是绸缎,都被官方牢牢把控,并设立国律,明令禁止私下贩卖或运营,尤其是私自贩盐,只消五斤以上就足以砍头。
可任何大家族的兴盛都离不开钱,而贩盐的利润实在太高,难免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上来。姜家贩盐的路子从八年前就隐秘的进行了,王家则于六年前开始参与,将私运的战线越拉越长。那么久以来,皇帝竟丝毫不知,也无人举报。
因为此事背后站的是大家族和高官,一路护送的是江湖高手,买家又是各地富豪,沿路的各方各面都是互相勾搭好的,这其中的每一处关节每一个角色都不好得罪,谁会不长眼的来管这等闲事。何况此事算是见者有份,但凡知道的人均得了不少好处。
就拿金懿来说,运盐车队每次出平江府都会给他一笔贿赂。又有好处,又得罪不起,不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乐见其成,久而久之,这事反成了常例。
宇文胤挑了挑眉,最终在金懿紧张的屏息中缓缓道:“……我倒不知金大人原来是这么一个聪明人。”
金懿表面上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心里却一沉。他将贩卖私盐的事交代给宇文胤并没安什么好心,而是等于将宇文胤直接推上了王家和姜家两大家族的对立面,并和他绑在了一条线上,无论宇文胤是选择举报彻查还是同流合污,都必须得保下他。若选了前者,他就是立了功的证人,若选了后者,他反倒能拿住宇文胤一个把柄。
“不过,金大人可知相比于聪明人,听话的狗反而能活的更久,”宇文胤顿了顿,看着金懿一字一句的问:“——不知你是愿意做短命的聪明人,还是只听话的狗?”
金懿瞬间觉悟到这话的言外之意,想也不想便急急点头表明忠心:“小人愿意做听话的狗,求殿下给小人一个机会!”
其实若论听话,做的最棒的还是皇子殿下他自己。达达的马车上,宇文胤正在给心上人剥葡萄,举止那叫一个老实驯顺,比最优秀的仆人还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