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一步,只见两扇门被掌力“啪”地一下震开,一身雪衣的云奕正坐在窗口,环抱双臂,一条腿曲起来,一条腿随意搭在窗外。他脸上仍是那种不高兴的神色,修长的眉紧紧锁起,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楚恪关上门,把食物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方才转向云奕。他的面庞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却褪去了初见时的那份疏远与自持,带上些许无奈的神情。
“云兄,在下并非不把你当做朋友。”
云奕不置一词,只静静注视着他,黑眸如秋水般清澈见底。楚恪一时语塞,只得微微笑了笑:“你我日后还有相见之日。云兄究竟为何烦忧?”
“我也不知道。”云奕紧蹙的眉心微微松开,神情中带了几分委屈,“慎之,慕容家家主惨死,说到底也是慕容家的事,难道你是慕容家人,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楚恪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云兄,每个人均有自己不得已、不能说的难处,还望云兄谅解。”
“也罢。”云奕重新撇过头去,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俊秀的面庞上笼了一层朦胧的冷寂,“我猜得到你的身份定然十分复杂,不然你不会在莳花馆有那样一间空房,更不会与莳花馆的老鸨如此熟悉。你的身手不凡,对杀伐之事司空见惯,又对慕容家之事如此上心……慎之,你不肯透露你的身份,我不会勉强你。”说着他也不去看楚恪脸上复杂的神色,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是,我云奕云明徽永远记得你的救命之恩。无论你是何身份,都是我的朋友。”
无论……是何身份吗?
楚恪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全部哽在喉间。他只能默然片刻,唇边溢出一丝无奈又真实的笑意:“云兄,你真的很与众不同。”
这个少年玲珑剔透,善解人意又不强求,虽对楚恪的离开满脸皆是失望之色,却仍然选择了体谅他所有的难处——对身份讳莫如深,对目的闭口不言,最后这番话,几乎撼动楚恪坚如磐石的心神——他险些脱口而出“我随你去蓟州”。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在现今风云诡谲的江湖上,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般夺目。
只是,当他知晓自己身份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信任吗?
“愣着干嘛?来吃。”
楚恪沉思间,云奕身形一闪已然飘身而下,站在桌前。他顺手拍一拍楚恪的肩,探头去看楚恪带来的饭食,旋即一声大叫:“慎之!我最讨厌青椒了!”
楚恪淡淡勾起了唇:难怪这家伙之前抱怨青椒太咸。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细雨。云奕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听着窗外滴答的雨声,原本烦躁的心绪反而逐渐安静下来。但一想到明早楚恪就要与他分道扬镳,他还是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当初楚恪救他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个人终有一天会与他分别,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自幼在流英谷长大,除了师父,没有见过父母,没有过朋友,终日只是读书练剑。他的师父唐绥对他虽然慈爱,但也不乏师父的严厉,他对他三分的亲近,七分的敬意。
与楚恪相处虽然不过短短五日,但却历经了数次生死,他把他从刺客手中救下,又与他一路同行,又与他并肩作战。他帮他挡下了一波又一波来历不明的刺客,云奕心底,早已把他当做朋友。
若不是师命在身……他可能就跟着楚恪去调查慕容连翘的死因了吧。
等梅雨论剑过后,不管他有没有重掌青阳盟,他都要去找楚恪再喝上一杯。云奕暗自下定了决心,还必须是好酒!让他付钱!
想好以后见到楚恪如何大大坑他一次,云奕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沉入梦乡之中。
翌日清晨,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坑一笔的楚恪来到云奕房门前告别。云奕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用早饭,一听楚恪是来告别的,连忙道:“慎之,你等等!”
楚恪疑惑地等在了门口。只见云奕向小二要来了笔墨纸砚,摊开纸写了四个大字“望君珍重”,随后郑重折好,递了过来。
“这是?”
“我在话本中读到过,分别之前留下信物,日后定能见面。”说着云奕笑着拱了拱手,“慎之,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持此物来找我,我定当竭尽全力。”
楚恪一阵好笑。那四个大字墨迹淋漓,写得倒不难看,颇有些飞扬洒脱之气。他望向云奕明亮的眸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如涓涓溪流一般在心底涌动着。想了想,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云奕:“作为交换,云兄,日后若有什么难处,持此物到琅山客栈找我。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他没有想到云奕竟然如此看重自己,以至于想了这么个哭笑不得的法子,就是想让自己日后相见的约定。从他行走江湖以来,还未有人如此待他……没有目的,没有利用,更没有欺骗。
云兄,日后相见,但愿你不曾改变,依然如故。
见云奕珍而重之地接过玉佩,楚恪的眸底染上星星点点的复杂,他略一抱拳就要离去,却再次被云奕叫住。
“慎之!”
楚恪回过身来。云奕一指面前的饭菜,说了句让楚恪几乎吐血的话。
“别忘了替我结一下账!”
第6章 景行行止
作别楚恪,云奕孤身一人继续赶往蓟州。距离蓟州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路,云奕决定放弃官道,抄近路去蓟州城。
这一天天气格外闷热,随着正午时分的接近,太阳也越爬越高,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