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渐渐散去,谈更吐出一口浊气,微笑轻声道:“谁敢赖梅关主你的账啊。”
翌日清晨,梅下澈敲开谈更的房门,拎了一木盆水来。
“昨夜是吾疏忽了。谈公子请尽快沐浴更衣,随吾一道出关。”
谈更知道梅下澈打定主意要拽他去剿匪了,妥协道:“多谢关主。”
梅下澈:“谈公子请试试用山泉淋浴,恕不奉陪。”
谈更:“谁沐浴要你陪。”
梅下澈:“刚刚还一口一个关主的,现在怎么直呼‘你’了?”
谈更额角上开始冒出青筋:“恕我失礼。”
梅下澈:“都这么熟了,吾也不计较。这间屋子里好不容易有个活物,说话却一板一眼疏离的很,真教本关主伤心。”
活物?谈更接过衣衫和青盐,不客气道:“关主慢走不送。”
梅下澈给了谈更一件新的白色丝绸里衣、棉麻长裤和可以与这间屋子地板切合的高筒束腿靴,谈更心道此人还算良心,不然就只能像个囚犯一样在这破房间里待着了。
峰峦连绵浩浩千里,白日镀上一层银边。一群山间鸟啼鸣着掠过熠熠粼光,终于教那长年冷寂的堕马群峰添了点活气。
两人身形矫健,轻盈在各个山尖点过,一路背着朝日,往西边去。有那万物之源在身后相送,谈更心里莫名地安定。
梅下澈腰侧别着那把鲜红色的“炎亭”,配上他一袭飒飒黑衣,十分的潇洒味道。
谈更依旧裹着松松的广袖橘色袍子,袍子里藏着那把他寻常用的短剑,相较起梅下澈,他更出色的是明朗灵秀。
“脚程快的话不出半日便能出关,”梅下澈道,“谈更,你轻功很好啊。”
梅下澈直呼谈更的名字,谈更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道:“雕虫小技怎能与梅关主并论。”
梅下澈不以为然:“天下有谁能用一夜从江南到塞北?屈指可数。所以吾怀疑谈更可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啊。”
谈更干笑一声:“未若关主炎亭驹。”
二人闲聊着倒也不至于无趣,落日之前赶到了西边山脚的村庄。只见小小的村庄破败不堪,被那“百里酩酊”搅和一番更是没个村样。村长见大名鼎鼎的梅关主和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到来,连忙请两人进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里落座。
梅下澈嘬着凉水,还没咽下第一口,那老村长就和村长夫人扑通下跪,痛哭道:“两位大侠为我们坳子村做主啊!”
两日前,梅下澈还在江南吸着湿润温暖的花香水汽时,“百里酩酊”只身闯入坳子村,三下五除二撂倒了村里寥寥无几的壮汉,逼着全村人交出家底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土地贫瘠,牛马猪狗瘦可见骨,家里那一点积蓄简直是命根子,个个硬着脖子不肯交出来。于是那人手下生风,毁了十几座房屋,扬言要一把火烧了村。于是个个痛哭流涕地将命根子交了出去。
梅下澈和谈更将随身的银钱全部掏了出来聊胜于无地接济一下,然后向村长保证一定会找出真凶来。受着全村人千恩万谢,两人客客气气地应允下来。
“那恶人往南边去了。南边最近的镇子是朱仝。”村长在两人临走前道。
梅下澈:“多谢。老人家您明日往西边的芝城去,找城里唯一一座银庄,报上吾之名,可以领些银两。”
作者有话要说:
谈更:“梅关主真有钱。我把钱给了村人就身无分文了。”
梅下澈:“吾包养你。”
第7章 夜阑
出了坳子村口,谈更立刻跟上梅下澈道:“此事有古怪。‘百里酩酊’若是谋财,为何不去打劫那些富商官僚?这山坡上的狗尾巴草都被牲口吃光的村子有什么好抢的?”
梅下澈摇摇头:“吾不知。高手之心任谁都无法猜测。”
谈更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我看不清梅关主的为人。”
初次见梅下澈,谈更对他的印象就是口不择言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还疯疯癫癫,却机敏异于常人且武艺高强,不然梅下澈怎么可能看穿谷王爷古今外的把戏,还凭借一人之力,将凶悍的“通天鲟”捉到?
后来跟随梅下澈回堕马关,初时觉此人见死不救,心肠冷硬;见了梅下澈的住处又觉得他似是避世的清高之人;梅下澈抱着他进那座楼阁里,却又觉得那人温柔得很......
“你在想什么?”梅下澈伸出手在谈更有些空洞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谈更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那只修长的手掌,入手温热还摸到指腹上一层薄薄的茧。反应过来时,才发觉梅下澈在定定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谈更轻咳一声,假装将梅下澈的手翻了翻,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稳:“梅关主果然是深造武学之人,手上......都是练武的痕迹。”
“你直接说‘啊,梅关主武功真棒在下敬仰至极’不就得了?”梅下澈轻轻笑了笑,反握住谈更白皙的手,一边向前走去。谈更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本觉十分不妥,哪有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牵着手一起走的?......这里没人也不行!
但谈更很快意识到,他的内力和梅下澈差了岂止十万八千里,别说挣脱出来了,动动手指头都很困难,只好由得他牵娃子上街一样跟着走了。
口头上还是争取道:“梅关主,捉人在先,岂能如此慢悠悠地走?”
梅下澈换了一副认真的神情:“吾会在子夜时分暗袭,成功的可能更大些。朱仝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