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公主并没怎么在府里待,一年四季往南北边地跑七八次,军中无人照顾,冬天生冻疮,夏天生湿疹。若在京中,也是日日天不亮就起,深夜才回府。那时候她跟在服侍的姐姐后面看,见公主背上长了不少红红的斑点,问:“那是什么?”姐姐让她噤声,后来她知道医官说是因为思虑过重。
乌兰跟她进过几次宫,见了齐王,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老成,原来是一切照着齐王的样子学,连穿衣、笔迹、仪态都要学,真的是钻了牛角尖,一心要为齐王和世子捧个盛世出来。又过了三年,裴瑟渐渐把宫中的事情挪了一些到沧浪台,边地也总算安稳了下来,府中门客如云,她那时候才开始长个子。
乌兰怕她难过,把这些过了遍脑子,才拣着说了一些。傅琅这次没答话,过了半晌才拿开帕子,冷淡道:“这些年,她就是为了这个弟弟活的,就是要争这一口气,对不对?”
裴瑟这一口气撑到现在,早已经不能回头。要把长豫做的事说给她听,就是让她做没法下手的选择。
易地而处,除了自欺欺人,傅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乌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塞了一颗莲子到她手心里。
傅琅依然没吃,却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垂头低声道:“乌兰,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乌兰道:“什么?”
傅琅道:“下次她回来……或者赤玉回来,你替我说,让她回来住吧。我就搬出去了。”
乌兰默了一默,道:“傅姑娘,你要去哪里?”
傅琅笑了笑,站起身来,把乌兰也拉起来。乌兰看着她踢踢跶跶回去了,突然跑过去,从身后抱了抱她,“姑娘,你别走了,公子她……她不快活……”
傅琅“嗯”了一声,重复道:“她不快活。”
有我在这里,怎么可能快活。傅琅这么想着,伸手揉了揉乌兰的后脑勺,看着小姑娘圆圆的脸:“你和丁觉要好好的。知不知道?”
乌兰明明很讨厌这个傅姑娘做的事情,眼里却有泪滚落下来。
丁觉偶尔回来便跟傅琅讲一讲他替傅琅看的地方,傅琅边走边听,就到了书房门口。天色难得放晴了,廊下碧湖如洗,景致十分漂亮,丁觉这些天也忙得累了,往一旁阑**上一靠:“你别瞎走了,安生站一会。”
傅琅就趴在另一边的阑**,听他不说话,才问:“你这两天忙什么?”
丁觉道:“你不知道?君上又病了,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在宫里守着,桐江那边补好了大堤,也还是不好,王后那边敲打着大公子拿兵符和金印出来给三公子,各部也顺着这股风闹了起来,这都折腾了几天了。”
傅琅过了一会才问:“那她给了吗?”
丁觉和一**门客被这些事情闹得头疼,偏偏裴瑟态度又有些奇怪,人在宫里耗着,这群人也不能进宫去找她问。他心里一股烦躁,就不想说下去:“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哎,不说这个了,你上次说出去住,我想过了,你如果在平阳城里,总也是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在城外清闲。城外井田可以买,但你身份还没定,我托人去办了,大概总要花十几天。你要是着急,城南那边最好,我有几个朋友是相熟的,有不住的屋子,我带你过去……”
傅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觉得如果不在这里,那在哪里都是一样。
她趴在阑**上发愣,刚刚才吃过药,现在困意渐渐上来了。头上风铃响得窸窸窣窣,太阳光也烈,不过是初夏,脸被晒得发烫,觉得一旁的丁觉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她眼睛快闭上了。听着耳边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卷过来,丁觉脱口喊了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