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四处有流民逃散,流火四起,好在守城的将士反应还算迅速,突袭进城的蛮人已有大半被驱赶或斩于马下。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人家渐渐稀疏,荒阔野地上远远看见了大片军营篝火,隐隐有隆隆之声,雷声一般滚来撼动大地。傅琅极目远望,原来是骑兵铁蹄整军待发,青铜铠甲的冷光蘸着火光和月光洒满整片荒野,夜色沉沉,一眼之间竟看不清有多少人马。
傅琅喃喃道:“这得有多少人啊……”
背后的人沉吟道:“大约是四万。”
傅琅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却没回答,一抖缰绳,两人骑着的马长嘶一声,撒蹄狂奔起来。北地的晚风涌上来,吹**了那层薄薄的汗,又丝丝缕缕扎进脖颈里面去,傅琅似乎能感应到身后那人的不悦似的,咬着牙默不作声。
这匹马极其高大健壮,跑得快如闪电风雷,几乎只用了片刻,就到了那数万将士骑兵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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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紧了紧缰绳,马放慢脚步,慢慢在骑兵排面前睃巡了半圈。她不说话,就没人敢出声,一时之间耳边只能听到马蹄擦在荒草上的声音,夹杂着北风呼啸,令人胸中顿生悲壮。傅琅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马继续走了几步,又被勒住,停在正中央。傅琅听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姜统领何在。”
她声音清朗,并不高声,却能传到阵中。过了片刻,姜宪从兵阵后面拨开人墙走了出来,在阵型中间跪倒:“属下参见大公子。”
她冷哼了一声,突然拨马向一旁营帐行去,马蹄不疾不徐,几步之间就把姜宪甩开。姜宪知道利害,不敢怠慢,也迈开步子追上去,总算在营帐前追上了那匹马。
裴瑟跳下马去,又伸出一只手给傅琅。傅琅虽然不大会骑马,但本来就是侧坐,下马倒不至于十分狼狈,就着她的手,身体一滑就轻轻落了地,这才发现裴瑟个头比她高出一两寸,于是微微仰着脸笑道:“多谢你。”
她点点头:“小事而已。”
傅琅见她刚才一身杀气,这时候却又和善起来,心想这人架子不小,翻脸倒是很快。
姜宪气喘吁吁跑过来,见她仍站在营帐外,也松了口气,行礼道:“属下救护来迟,请大公子降罪!”
姜宪知道这次大公子在燕岭受袭,孤身突破重围,从城北到了城南,想必波折不少,多半要动真气。他只是个小官,不过去年才被擢升到这个位子上,实在摸不准这一位的脾气。况且他自认守城严密,这次燕岭城一夜之间被烧的烧抢的抢,姜宪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当下他也只好把能调的兵都调来,顺便又送了人快马加鞭去沈城请林将军调兵来援救。
果然见她低头拿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一手把手中缰绳往一边木桩上一甩,缰绳牢牢套住,又打了个结,这才问道:“你做了什么?躲在骑兵阵营后面?金丞相点你守燕岭城,如今看来倒是要全燕岭的骑兵守着你?”
姜宪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他方才的确在阵营后,不曾做过冲锋陷阵的打算,也是自己考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