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叫人。
老化的皮堆在一起,废,而无用,躲在这个水泥钢筋的仿古建筑里回忆以前的岁月,虚拟地做梦。
任继吞咽一声。
一堆老皮睁开一只眼睛,直勾勾瞪任继。林召显然习惯了,一点没惊悚。任继心里感叹,老成这样。
老成这样还不死。
任继在心里笑翻天,笑得不可自已,反映到脸上,淡淡的一层皮笑肉不笑:“老先生,我是任继。”
他在心里感叹,这一堆老皮包着朽骨,可就是不死,可就是活着。
“老先生,我是来解决问题的,所以我就直接问了,您别介意我一个乡下地师没礼貌。您,是不是吃过九穗禾?”
管家看一眼人形的皮堆,对着任继点头。
任继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老先生。炎帝神农的力量,您会长生的。”
管家急了:“请您来治病,您说的什么?”
任继笑:“这不是病啊,是长生啊。”
是老而不死啊。
一直老,一直老,一直老,无休无止地老下去,但是,不会死。
言辞拥抱一个胖胖的大妈:“姑娘说她在那边很好。你不要担心。不过希望你把那件姑姑送她的花裙子烧给她。”
大妈失声痛哭:“谢谢,对不起,刚才我骂你了。我姑娘过得好就行……”
言辞回答大妈的一些问题,和大妈道别,看着大妈胖胖的身躯消失在人群里。
生离死别。
言辞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一转身,全身的血都凉透了。
那个是……小韩警官?
刚刚一闪而过的人影,韩一虎?
言辞给林应打电话:“韩一虎有双胞胎兄弟么?……那,你知不知道他的生日?别管,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言辞僵在街边。
是韩一虎。
原来……竟然是韩一虎。
第17章 第 17 章
17 蜕
树苗儿难得精神,肉嘟嘟的小身子伏在地毯上,高高兴兴涂鸦。林召穿着居家服,盘腿坐在他身边。没用发胶,头发搭在眉眼上,挡住大部分锐利的气势,假装他很无害。
树苗儿小手攥着大蜡笔,在纸上画一只……带翅膀的猫。
“你这是画的什么?”
刚从叔叔那里回来的树苗儿很振奋,乐陶陶地得意:“叔叔!”
“你叔叔是会飞的猫?”
“这不是猫!”树苗儿严肃强调,“猫猫说这是穷奇!老虎带翅膀!”
“猫猫又是谁?”
“言辞呀。”
林召很耐心。大多数人对他都有误解,其实他是极有耐心的,机会必须得等待。他放松喉咙,压缓声音,一句一句和儿子对话,再温馨不过。
“猫猫对你好吗?”
“好呀。猫猫是最好的猫猫。”
林召看着体弱的儿子,伸手摸摸他的小脸:“爸爸会救你的。”
树苗儿歪着头,他没理解。
林召重复一遍:“爸爸会找到办法救你的。不要害怕。”
言辞跑到警官学院的大门口。公开课过去,学院限制出入。言辞不想跟门卫纠缠,他也没想好说什么,就站在门口等。学院门口的树成一排,一棵接一棵,巨大的树冠向两侧延伸。每棵树底下都绑着两三根棍子支撑,因为全是移栽来的,没有根基,风一吹就倒。言辞等得心慌意乱,太阳沉沉地西斜,消融在一片金色的云里。警官学院里出操,一阵一阵喊打喊杀。言辞身边的树上知了声嘶力竭,跟着和。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言辞突然狠起来,想弄死所有知了。他做得到,只要一张符,或者干脆引天雷下来,把街道两旁所有树都给劈死,一了百了。他越想越痛快,想到最后被自己吓到。
等到天黑,虞教授才出来。他没开车,抱着一本书,神情淡然,微笑着和一个什么人打招呼。金色的阳光镀在他身上,一层辽远的神性,温柔又慈悲。
言辞冲上去抓着他,他没怎么惊讶,领着言辞,往旁边的树后面走。言辞急得结结巴巴,虞教授站在树荫下温和地看他。
索性盯着虞教授漂亮的浅棕的眼睛看,言辞想看虞云阳的开始与结局。
虞教授伸手,捂住言辞的眼睛。
蝉鸣声更大,锲而不舍地嘶喊,喊自己的命。
“虞教授,你最近……有没有遇到怪事?”
虞教授似乎是笑了,轻轻的鼻音:“没有。”
“虞教授,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
虞教授放开言辞的眼睛,拥抱他。
“什么都没有,谢谢你。一切都很好。”
言辞蓦地离开黑暗,正对着夕阳,眼泪愣愣往下流。
明明……有红鸾啊。
红鸾来了啊。
“我很好。”
言辞说不出话。
“我很幸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重来一次。”虞教授安慰自己的学生一样安慰言辞,言辞一瞬间很愧疚,愧疚得他无地自容。
言辞默默一转手指,念了个咒,化进虞教授背部。虞教授如果有危险,他能知道,而且……可以帮虞教授分担。
“你……不害怕……”
“怕什么?最可怕的是错过。”
“我想见见他。”
虞教授放开言辞,轻轻拍拍他的胳膊,笑着,没说话。
言辞想起在灵堂第一次看见虞教授。
全套警服,平举警帽,平静得如幽深的井。他对他说,虎子很高兴他能来。
虞教授只是微笑。
最安静的人,最疯狂。
言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