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说出话来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利，此刻也有些讪讪，脸色微红，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兄台莫怪。”

清羽笑了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陆小凤回头看着花满楼，道：“怎么就到城东来了，走了这么远，可是让我好找。”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可是你还是找来了。”

“我自然得找来。”陆小凤应了一声，又道：“你瞧，这时辰，河灯会怕是早就开始了。”

花满楼点点头，又向清羽开口道：“不知兄台可有兴趣？”

清羽摇摇头，淡淡道：“多谢公子好意，在下现在却有些乏，自己待一会儿就好。”

花满楼亦不勉强，略一思忖，道：“在下花满楼，这位是陆小凤，我住在城中的百花楼，兄台若有需要，还请到百花楼来便是。”

“花兄、陆兄，他日清羽自当亲自拜访。”

清羽一拱手，目送他二人一起走出了破庙。

第36章 曳缕返魂香（八）

“陆小凤。”

花满楼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却是打破了二人自出庙便凝固的尴尬气氛。

“怎么？”

花满楼抿了抿唇，带出些许笑意来，“你今日怎么有些失常？”

陆小凤的眉微微蹙起，片刻便缓和了表情，“哪里，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回去还赶不赶得上那河灯会，我亲手扎的河灯可一定要在今日同你一起放了。”

——他居然不敢说。

对着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纵然他是陆小凤，依然小心翼翼，生怕有哪里唐突了他。

花满楼知他语意未尽，却也不再相问，而是浅笑道：“赶不上灯会也无妨，一同放了便是，何苦非要追求个什么时辰？”

陆小凤的心此刻才定了下来，步伐也慢了些，这一来目光便随之落在了沿途的风景上，不经意看见一处花灯扎得别致，顿时露出笑容，扭过头朝花满楼道：“花满楼，你左手边有户人家，门前放了个花灯，真是漂亮，是以花纸糊的……”

若是以往，花满楼自然会心无旁骛地听他讲这一派繁华，但今日，他却有些恍惚——

那只小狐低低的叹息犹在耳畔回响，这世间前缘，忘了自然有忘了的轻松，可若是全数忘尽，只怕也太过凉薄……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陆小凤自然听得分明，眼光一扫，便觉出了他有些伤感，忍不住温声道：“花满楼，今日遇上的那个人可是有什么不好？”

花满楼忽然有些心思流转，他素来心境平和，极少有情感大起大落之时，偶有心意起伏，也不过是情绪淡淡，极少有人看得出他心里的波动——

可是，面前这个人，每一次都知道自己心底想的事，从来是温言软语，细细询问，一点也不似那个大大咧咧的江湖男儿，反倒细心得像是幼时的奶娘。

想起这个比方，花满楼忍不住的好笑，再是一想，却又有些动容，于是略略理了理思绪，缓缓道来：

“我今日，仿佛又遇见了一件奇事，有几分像是在做梦……”

花满楼的声音温润清朗，实在是个很好的叙述者，陆小凤专心听着，不时随着他的讲述或笑或恼，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便向那清水河慢慢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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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内有人正慢慢地整理着颓败的桌椅供奉，一面低低地自言自语。

“你这家伙，怎么老是不听话——不是叫你好好儿的活着么。”

“你是从哪里得来那样珍贵的东西，又是等了多久才等到今日将我找回？”男子微微顿了顿，露出苦笑，“你都不在了，又叫我回来做什么。”

说着，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向门口望去，方才的那两位公子也是那么相携而去——

就如同很多年之前的他们。

他眉目间生生一黯，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疼，到底还是喃喃道：

“你想让我不记得，那我就不记得好了。若是不顺着你的心意，只怕又是一番闹腾。”

言罢，却是微微笑了。

——百年之后我来找你，只希望，到时你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