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步迈得很大,我一脚没跟上,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身边闷油瓶很适时地伸手来拉了我一把,说,“小心。”
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空气流动非常快速,肉眼就能很清楚看到云层的流动,绝对要用掠或者闪来形容,所以风力也是难以想象得大。我们才往上爬了十来米,就觉得脸皮被吹得快从脸上飞出去,头发也快像脱发套一样地飞了。确旦裹紧了他的斗篷埋着头爬得很快,我们跌跌撞撞得也跟不上,只能尽量矮下身体,贴近山体不求快但求稳地走。
海森背着琴爱走得尤其吃力,两个人叠起来再怎么矮低也比一个人来得高。琴爱还一直干呕不停,简直让人看着很不忍。但这个时候我们都知道不能停下来休息,所以只能沉默地走。确旦已经翻过了一座在山体边沿突起的小丘,然后脱下斗篷对我们挥舞。他那边看起来风小一些,估计那里能直接下到雪谷。
我们挨着次序,一个拉一个地往上翻。我们站脚的地方跟雪丘的距离差不多有五米多高,雪丘上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这种程度比起攀岩的难度等级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我们简直就是凌空贴在雪山山体上,稍有不慎滑一下,那就今生好兄弟,来世再想你吧。
黑眼镜在上面接应,风鹰和胖子他们都让我先上。闷油瓶跟在我后面,用肩膀凑我的脚底把我往上抬。我手脚并用地从雪丘的球面上爬上去,赶紧就趴在地上去看下面的情况。万一黑眼镜接应不过来,我也好帮把手。
闷油瓶没有先上来,而是让海森和琴爱在前面。琴爱的膝盖架在海森肩膀上,在闷油瓶的保护下把手朝黑眼镜伸过去。她比我想象的要矮一些,黑眼镜的手也伸直了,还是差一段距离。他一边匍匐把身体往下探,对我说,“按住我的脚。”
我赶紧照做,上身挪过去压在黑眼镜脚上,听他“松一下,再松一下”的调度。这时候我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但因为是身手很好的闷油瓶和黑眼镜配合,所以并没有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事实往往出乎意料。
琴爱被海森和闷油瓶一点一点地托起来,黑眼镜已经改抓住她腰上的防护带了。我看她半个身体都上来了,赶紧就去帮手拉她。她的一只膝盖跪在球面上,可能因为乏力,另一只脚却怎么也上不来。海森和闷油瓶已经够不到她,黑眼镜正在调节自己的着力点把身体往后挪。就这个时候,绑在她腰里的防护带竟然断了!琴爱跪地的膝盖一滑,整个人就像放风筝一样被风吹了出去!
黑眼镜动作已经很快,几乎是本能地朝前一扑。但因为她并不是朝下掉落,所以黑眼镜只能一个前空翻往雪丘下跳跃下去,根本没办法抓到她。唯一跟琴爱有身体接触的人只有我,悲哀的是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张力一带,竟然就地滚了几圈,朝雪丘的另外一边滑了下去。
如果我放手,这个女人绝对会像风筝一样放上天,然后撞在冰川的某处被拍成肉饼。但是如果我不放手,我就会拉着她从雪丘的另一侧滚下去,掉下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山,然后在下面的冰川上摔成肉饼。这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当然有闷油瓶在,很多情况下,其实不需要我做出决定。就在我滚到雪丘边沿的时候,闷油瓶突然直接跃上来雪丘。他的身体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然后就像一张弓一样弹开来,朝琴爱扑了过来。我感觉他的手在我腰上推了一把,让我停止了滚动,然后我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女人,就看见闷油瓶在雪丘边沿一个弹跳,凌空一把拽住琴爱并狠狠往下一扔,那女人就尖叫着摔向海森和黑眼镜那一堆人。
但是闷油瓶身体却是腾空的,已经找不到任何落脚的地方,只能快速地掉了下去。我就趴在雪丘边缘,眼睁睁看着他往下坠去,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然后我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直接就头朝下扑了下去。
我那一刻的反应不是想跟闷油瓶一起死,而是想救他。那种时候我居然忘了自己蹩脚的身手这么跳下去除了会连累别人,就是会连累别人。我只想抓住闷油瓶的手,或者衣服,或者别的什么。我不允许他再次消失在我眼前,也不想再花时间和精力去寻找他,我对自己说过,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得跟他在一起。
我的身体凌空落下去时只看到下面满地的白雪,根本没有闷油瓶。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全身的关节都狠狠一震,那是地心引力被强行阻滞的震荡反应。接着我意识到手臂被拉住了,抬头一看,看到闷油瓶的裤裆,顿时就懵了。
刚才情况太乱,我完全没注意到雪丘和山体之间是一个大约一百二十度的钝角。闷油瓶岔开腿踩在两块突出的略有高低的岩石上,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臂,他的右手几乎整个抠进去冰川层,像挂钩一样牢牢勾住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闷油瓶在上面看着我,说,“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踩在我脚上。”我惊魂初定,赶紧呼了口气拼命往上爬,像他那样岔开腿把脚踩在他脚面上。
就这样,我们两个眼瞪眼,胸贴胸,膝盖对膝盖地以非常诡异的姿势粘在了一起。闷油瓶的眼睛还是像平常那样波澜不惊的,但这么近的距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我来得心虚。况且我们两个面对面贴着,开口说句话嘴唇都能贴到一起去,我想不心虚是不可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