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头面固然极其珍贵而稀世,但只这一件顶花也没什么大用,柳眠有意抢这一件,其战书似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其实际价值。
柳眠站在他身后恨声道:“我不知道你要回来,现在就知会你一声!今晚沈司令家唱沈小姐的生日堂会,几个月前就定了你压轴唱一出《武家坡》,后来便换了我,如今既然你回来,就得服从调配不能缺席!……”
“我知道了,”顾声靠在门板上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疲倦,“是我没提前打招呼,缺谁演谁。”
“你……”柳眠被噎得一顿,顾声也算成名的角儿,而名角儿大多不给人配戏,嫌自掉身价,他原先预备好了诘难顾声,借口缺人要他给自己配戏,料准了顾声多半不答应,他便去各处宣扬他飞上枝头看不起同道,不料顾声对自己的认识倒清醒,瞧着任人揉搓的样子实际把他话头都堵了个严实。
“行!哼……你收拾收拾吧!”柳眠一甩手,那件点翠顶花便被掷在了桌面上,“拿去!宋老板说定了今晚赏我刚从江南来的整套水钻首饰呢!”
顾声颔首送他离开,折身立在桌边,洁白分明的指骨无意识地剐蹭过顶花上细腻顺滑的翎毛,望着窗外柳眠大步而过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柳眠借故打压顾声的事其实江承也知道,甚至这里头还掺着江承自己一手。
顾声底子好,论身段扮相戏腔样样都是百里挑一,还真心喜欢这行,放眼全京北真未必再找着个比他伶俐的。柳眠在此间倒未必逊于顾声,但他柳老板声名之盛、流传之广,顾声是远远及不上的。
这里头自有其门道,最要紧的一条,便是那些官宦富家子弟的追捧多寡。
顾声性子淡,不喜出挑的名声,打开始就在津州的票友们中间流传着。这倒并非说他傲慢难相与——相反,顾声为人素来平和谦逊得紧,甚至带点从容镇定的风度,以至于戏院里最能哄闹的俗人脚夫们都愿意安静听他说两句话,回头逢人便说这顾老板好啊,真好,怎么好呢,不知道,就是好。
稍微有点文化的看客听说、见过,便能大概道个所以然了,以致有一阵顾声的铁杆票友里广泛流传起“可惜了顾爷这性子,若是学得他人一半钻营,怕是比柳老板早红透这半边天”的称誉。
但即便是他顾老板最资深的戏迷,若要他称赞顾声“热情随和好交往”,却也是说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