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的脸顷刻就白了,仿佛是很不敢置信似的转过头,那五毫升足够江承消停个一两小时,怎么可能现在醒过来?!
——江承就仅仅攥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下来。
顾声死死地盯着那只粗糙的大手,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甚至看清了那只手食指上的一圈伤疤。
顾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承,随即收回视线,两指几不可察地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拿开了他的手,转身打开衣柜。
一刻钟后,顾声拾掇齐整,钻进公馆外候着的专车,对司机说:“去明月大戏院。”
江承头痛欲裂,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情报处按杀猪的比例配的特制镇定剂简直不可忍受,江承不知道他们往里面放了什么,总之他感觉等他醒的时候,外面的天都亮了,而他感觉头疼得如同宿醉,过了很久都没有彻底清醒。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又看了眼窗缝里透出的光线,整块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c,ao!顾声这小子!……”江承翻身而起,狂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掀开被子,只听“哗啦”一声响,不知什么东西被被子掀到了床底下。
“他妈的,顾声?!”江承提着裤子吆喝,顾声的衣服他是穿不了的,眼下也没法让人拿,一边喊一边四处找衣服,“顾!……”
他看见了他的衬衫,上面正覆盖着一件大红色的外衣,像是古代的制式,那红色非常醒目却让人看着无端地难受,很不像是现在印染厂常用的那些颜料。
他昨晚来时,顾声正在唱戏,这是他当时穿的戏衣。
江承忍着看到那颜色心里升腾的不快,把那衣服和自己的衬衫一块从地上拎了起来,一件穿上,另一件随手扔在床上。
而就在这时,江承无意间撇过那衣服,陡然浑身过电似的打了个激灵!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一眼看到顾声,心里就觉得奇怪了。
那件大红色的外衣端端正正地摆在床上,七镶八,斜襟系带,上面画着福字,这是明制的殓衣!
殓衣!
一个好端端的活人,为什么要穿殓衣?!
江承那被镇定剂麻醉过的还有些迟钝的大脑刹那空白,一时间如五雷轰顶,他二话不说,提着裤腰就往门外跑!
其实这时还是在夜里,午夜时分,江承觉得亮,其实是二楼的卧室离车道近,有一个路灯灯光正好照在那里,所以主卧的窗帘也相对其他卧室更厚。他模糊中看到的亮光只是大功率的指向灯。
江承走到楼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长舒了口气,因为他醒来的越快,顾声独自行动的时间越短,万一有什么事,他也可以赶在事态更加恶化前抢救。
他拎着裤子试图给老赵打电话,却发现屋子里全部电源都被切断了,客厅里的发报机也已经损坏,三楼的书房被锁死,惊怒不足以形容江承此刻的心情,他脸上堪称狰狞的表情足以使人相信,如果顾声此时出现在他眼前,他真的会生生把对方剥了皮吃下去。
一辆遮挡牌照的轿车一个急刹停在院子外,江承飞奔出门,老赵远远朝他招手:“少将!已经收到叶丰年的行踪,涉外办事处二楼包房!”
“该死!”江承打开车门,下意识地回头瞥了那间暗夜中黑黢黢的公馆,然后钻进了车里,“他就没有他哥一半的脑子!他怎么不顶着傻叉卖国贼的名号被人砍死呢?”
老赵拉手刹启动,声调平直:“另外,十几分钟前,我们安c-h-a在两位夫人身边的眼线传过话,说大夫人邀请她们上门小聚,我们的人赶到一看,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哦不,还剩几个一问三不知的佣人。”
“他妈的!她们是要跑路!叶丰年为着上回我给他难看的事卯着劲儿呢,撬我那几个姐姐倒来劲。”江承一口恶气,“他n_ain_ai的,屁都不会,卖国卖得倒是勤快!他有顾声一半的脑子,谁给他脸色看?”
江承刚骂完,忽然想到了什么,顷刻呼吸都急迫了起来:“不对,顾声?他……对了,顾声晚上回公馆之前干嘛呢?”
“这是他给一所的人留的字条。”老赵一边开车,一边把一张纸片给他递过去,“那个外国人刚刚匆匆忙忙拿来给我看的,好像顾声已经从情报里得知日本的大将军中山今天晚上会面见叶丰年一行,事发突然,谍报机关的人没有准备,他打算亲自来。”
江承捏着那张英文的字条,手心里瞬间爬满了汗珠。
……顾声是什么人,他那条命除了我心心念念着,还剩什么值得惦记的呢?
亡命徒,亡命徒是什么意思?
他连殓衣都穿上了,明摆了就没打算活下来。
午夜,涉外办事处的酒会。暗红的幕布缓缓拉开,经典的歌舞伎舞台布景,粉白面貌的男子轻歌曼舞,极为妖娆。
身段妖冶的优伶舞女穿梭席间,年轻的r_ou_|体摩挲交错,身材细瘦容貌姣好的男孩被召过来,倚靠在座椅两侧,中山将军狎昵地在前者后腰拍上一掌,立即传来轻佻欢快的笑声。
“既然已经约见了您,我们也开门见山。”叶丰年示意了一下充当翻译的人,“我今天携江氏姐妹来此,乃深感于我华夏之疲弱,上位者醉心权势,沉迷享乐,竟至于耽误国事,昏聩无能,难当大任。故寄希望于贵国不吝相助,与我辈清醒之人等协作共赢,我们愿提供如此条件,请您过目。”
一份不厚的纸质文件被递了过去,中山却并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