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院怜雅堂里,五太太沈琳正跟身边儿的大丫鬟花嫁闲闲然下棋。只觉的今儿这天气燥闷了许多,虽是朗秋,却有水汽在周遭蒸腾着浮动。
这花嫁原本是万府杂物间的管事儿,万老爷看她善良又不失聪明,故被选中给了沈琳。
但凡太太、姨太太入府,身边儿便不能少了贴心的人一心帮着自己谋划,莫不然在这森森又深深的宅子里断然是立身不得的。而若是直接从各方调,那些个伺候惯了原来主子的又怎么会跟新主子一条心?而从玄英院选来的下人若是新人则大抵是没开窍的、老人儿又恐其早有心思,怎么都是不放心。故而在万千的斟酌之下,万老爷选了这映象里机灵却不失绵善的花嫁姑娘,这花嫁在杂物间里头领事儿,与各房之间的涉猎不多、当没有不稳妥的心思,且她当初被从帮忙的小丫鬟提升管事儿也是万老爷的赏识,这份恩她是念的。
如此,当没有谁比她更适合服侍沈琳了!
而于这花嫁自身来说,从那杂物间被调度到姨太太们居住的白藏院,无论是活计还是身份都有收益,活计清减了太多、身份又提升了太多,她是何乐而不为的?故对这位五太太也是尽心尽力的很。
不过初初见面的时候,还是让沈琳瞧出了端倪。她瞥见这丫鬟腕子间带着的一条玉镯子,上边儿那红绳打成的穗子委实惹眼……她也是跟了老爷的人,自然明白这等不成文的暗示预示着什么。且耐着性子莞尔问了这丫鬟一句:“花嫁该是东瀛日本的名字,为何你却唤这个?”
那丫鬟也不避讳,定定然又谦谦然答道:“早先奴才进府时,正赶上老爷研究国外的新鲜玩意儿,便叫奴才试穿和服,后拍手称赞时顺口给奴才改了名字,唤做了这‘花嫁’两个字。”声音并无异样。
但这么一说,沈琳便心领神会了。敛眸又见这丫鬟一张俊脸上含了一脉温色。她心中浅动间,便知道这是老爷赐名儿,同时也明白了老爷与这丫鬟之间生了关系!
不过沈琳并不吃醋,因为她知道老爷同花嫁之间不过也是一时心之所至的fēng_liú,这在高门大户里也是常有的事,做老爷、做少爷的睡个丫头实在不值得怎样称道,也没谁会真正当一回事。这也是老爷为什么对花嫁有映象的缘故吧!同时老爷把这花嫁给了沈琳,也足见他对沈琳的珍爱了。
花嫁身为一个下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奢望的。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她时刻都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想什么,她的位置找的很明确,故而她得以长久立身、安稳度日。
只是这花嫁故意戴这绕了红绳的镯子,分明是故意向沈琳给出暗示的。她这么做是动了心思,是在无声的告诉沈琳自己过去与万老爷曾生过关系,要沈琳善待于她、不要为难她……这却又不知道是不是万老爷的授意了!
不过沈琳也不是个苛刻的人,能跟在她身边儿也不失为一种福分。
……
瞧着身边那水汽漫的愈浮燥,花嫁有心的起身去为五太太斟茶。就在这一抬目间瞧见太太一行人向这屋子里边儿过来!她心一惊,倒茶的手未免一颤。
这一颤刚好被侧目的沈琳瞧的真切,又见这丫鬟望着窗外目光微凝,沈琳心中一疑:“你怎么了?”淡淡问道。
“五太太。”花嫁忙放了茶具回身过来,“太太来了!”低低一回复,边扶了沈琳起身子去迎接。
沈琳心口一定!极快的寻思着太太来是要做什么?她清楚太太对自己的不善,最初见面时的目露不喜、请安时的刻意难、还有前遭更是直接投毒来取自己性命……桩桩件件的事堆叠起来,一次比一次手段狠戾,大大小小的不断滋长着她对太太的微怯与抵触!柳眉微蹙,心中着实慌了一慌。
花嫁垂眉劝慰:“五太太也无需顾虑,上次那事经了大少爷一折腾,已然在这府里头闹得是人尽皆知,想必太太她一时半会子也是不敢继续为难咱们的,她不能不顾及呢!”
沈琳也正寻思到了这一层,老爷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个时候太太若是再要伤害她,老爷回来之后也是不能交代的!她便将心念一定,挪步往进深处去候着。
才至了进深便见小丫鬟把那垂帘一挑,即而向她欠身行礼:“五太太,太太来了!”
同时就瞧见了太太那张威严的面目、还有身后跟着的面如春桃的叶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