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不敢怠慢,先对着太太行了礼后,忙不迭笑吟吟的将其迎进来请入上座。纵然她心里明白这太太往点心里下了毒的要她死,可又哪里敢兴师问罪?此刻也是打定了主意决计不提关于那事儿的半点字句!
花嫁忙去为太太上了茶,便与叶棂各自退到自己主子身后静静立着。
太太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即而那威严中又含了难得一抹温和的目光便瞧向沈琳,噙着几分慵懒的闲然开口,姿态倒是和煦:“我这一遭,是专程为上次那点心一事而来的。”淡淡然一句,口吻并着面色都未变动。
沈琳心中一惊!不知道太太这又是打起了何等样的主意,她压住心念,面色亦未变动:“咳……上次那事儿吧,妹妹这里早便已经忘了干净,只就记着太太您的好呢!”虽是恭谦的字句,可听在耳里还是有那么些别样的味道,不冷不热、又阴阳怪气儿。
太太却点点头,顺着沈琳这话继续开腔:“你能有这等感念,倒委实是难得的。”那眸子旋即又一抬,颔微微、声波低迷了一些,“上次那事儿啊,一切皆是误会!”落一定。
沈琳心道着你是担心老爷回来了找你兴师问罪,便摆了这阵仗、走了这形式的来我这里装腔作势了!这么一出下来,若老爷回来之后我再去哭诉委屈,在下人们眼里倒显得我小肚鸡肠、在老爷心里怕也会不喜我多心多思,这是暗中向我低了低头、劝我彼此各退一步也就是了!可我也不是个迟钝痴癫的,该怎么做事儿心中还没个底子么?
这正思量着,太太却不再多话,将手中那茶盏往小几面儿上不轻不重的一落,旋即不再看沈琳,而是侧示意了眼身后立着的叶棂。
微小的动作瞧在沈琳、花嫁眼里,心思便甫然动起来。
不多时只闻得足音紧密、空气里并着起了一阵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道!
这两个人便是一惊,须臾又见那门帘儿铮地一挑,进来两个家丁……沈琳却陡地一慌!因为那两个粗壮家丁中间架着个半昏半醒的小丫头!
那小丫鬟看来也不过十五六的年岁,此刻那娇小的身子被打的浑身是血,结成的暗红色血痂子与殷红色未干的血色一并氤氲在残破的衣服上,堪堪一眼过去便触目惊心的很、委实不敢直视!
这等场面叫在上海那先进都市长大的沈琳委实不能看,她心跳如擂鼓般巨且紧密、呼吸粗重、耳畔嗡鸣、头脑昏,还好是坐着的,不然此刻一定一阵晕眩便踉跄着倒地了!她渐觉整个人都要瘫软在椅背上!
身侧的花嫁抬手将她肩膀扶了一扶。
这微小的动作给了沈琳些底气,却仍旧不忍一看,下意识侧目抬手、以袖挡住半边俏颜。
这般反应瞧在太太眼里时,心中起了一鄙夷。但面儿上那寒霜般的威严覆盖的愈弥深:“妹妹果然是心善之人,不忍看见这等血腥的场面。”她一呵声,音色冷利中掺了抹淡淡的讥笑,“却不知道正是这不懂事儿的小蹄子下毒害你、挑拨我们姊妹间笃厚的关系!”一嗓骤落时,那已经说不出话的小丫鬟周身便是一抖。而太太十分嫌厌的转了眼波不屑一看。
这话才落定,沈琳陡地便解过了太太这意思,知道她是寻了小丫鬟做了无辜的替罪羊,是以将这事遮掩过去了!她心里陡地起了一股悲意,这绪撩拨的她酸楚难受的紧;同时又煞是庆幸,庆幸地上这鲜血淋淋的人不是救了她的凤凤……
“五太太。”这时立在太太身后的叶棂淡淡然开口,神色清漠、姿态却不无恭敬,“这小丫鬟是在厨房帮灶的,不知道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太送的点心里投毒!”牙关一利、齿缝中浸出的森冷感亦是凛冽,她转目对那两个家丁,“这粗使的三等丫鬟胆大包天、其心险恶可憎,合该是乱棍打死以儆效尤的!但我们太太宅心仁厚,便权且赦免了她的死罪,但万家是断断留她不得了……你们把这小蹄子撵出府去,让她好歹全看造化吧!”
沈琳目色一恍,倏地转面去看。
见那家丁得了这令后,架起小丫鬟便退了出去,在铺着暖毯的地面淅沥沥留下一长道血痕。
可怜这小丫鬟已经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连动都动不了了……如此被撵出去,除了死亡又还能有什么样的好结果?却又偏生还说什么宅心仁厚,当真是往脸上贴金、装腔作势却认为自己行善积德了不成?
她下意识看向太太,见杨姿娴正端了茶盏悠悠然的品,威仪肃美的面孔真个是古泉净水,没有半点儿波澜生就。
顿然的,沈琳瞧的心惊胆颤!在这并不算冷的朗秋近晌午时刻,陡地一阵脊背寒、后怕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