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冥路远,且一路还有无数南冥教众和毒偶阻拦,但,非战不可。
剑庄不是头领之人,而作为势力之一,扬正道之威,责无旁贷。
关于那一段记忆,穆疏雨已经很难记起了,按说这样惊天动地的一战,应当是刻在脑子里忘也忘不掉,可事实就是穆疏雨几乎记不起来什么,他承认自己有在刻意忘记这段记忆。
因为着实太过惨烈。
那时他尚年轻,没有冲在前锋,他眼睁睁看着剑庄庄主被一掌洞穿胸口,死在他眼前。
还有太多前辈高人,用自己的血r_ou_铺出了一条正道。
双方前仆后继,战了足足无数个日夜,南溟之水,似乎更黑。
他只记得自己用力劈砍——用那把心血剑,那把名叫引春的心血剑。
引春果真当世名剑,不曾卷刃不曾损伤,随他一路斩入南冥教圣堂。
在南溟湖畔,穆疏雨看着那个怪笑的长老,举剑,斩断了那人的脖颈。
剑庄一战成名。
但是穆疏雨对于这一系列事情记得最清晰的却是自己在出行前夜的那个雨天迫茗恪跳崖。
穆疏雨出此下策,知二人日后便是解释清楚,情感也不会复如当初。
穆疏雨断的是自己的妄念。
此去若不回,不如让这误会深埋尸骨。
他尚记得两人出师前,自己在师门舞剑,茗恪在铸剑室,忽然顿悟,造出引春。
那人笑靥明媚,奉剑与穆疏雨。
——师兄,此剑铸时见师兄舞剑,忽得灵犀,恍见万千春意漫过师兄剑尖,如剑引春来,遂此剑得名引春。
——任着世间纷繁扰扰,我眼中唯有师兄剑尖春意盎然。
每每回想,穆疏雨都是感慨,直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说我剑尖藏万千春意,你又可知这万千春意源于你心?
穆疏雨以那心血剑入剑庄,得庄主垂怜,在湖边滴自己心血,重淬火。
未成。
只是大敌当前,不容多虑,穆疏雨只能埋下万千心绪,奉命出行。
从此,再无可能。
他只能是那个恭敬有加的大师兄,那个冷淡疏离的穆庄主。
穆疏雨假死那日,尚渝看那人撩开床幔,缩在那里,枯瘦苍老。
“尚先生,”躺在榻上的中年人拿出一锦盒,“你可知这是何物?”
尚渝不解,看对方打开来。
一柄剑放于其间。
“此乃心血剑,”穆庄主叹了口气,手指拂过剑锋,滴血其上,“但非我心血所铸。”
尚渝看那血珠在剑脊上滚了一圈,沁入锦盒内的绸缎。
“穆庄主何意?”
“我……很累了。”对方苦笑,“南冥之势又有重起之意,剑庄该好好打扫了。”
还有那些该说的,未说的,该认清的,未认清的,该重现天日了。
穆庄主看起来不过不惑,不知为何语气却带着一种大限将至的意味,再想对方的话,尚渝微微皱眉,第二次伐南几乎斩尽南冥宵小,而南溟湖畔大火连烧了五日不留生机,这么多年南冥教几乎只存在于话本,只道这穆庄主糊涂了。
“穆庄主尚在不惑之年,这么说未免奇怪。”
穆庄主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缓缓躺回去:“若我真能以一死换剑庄平和,也算我功过相平。”
“请尚先生助我。”
尚渝坐在回廊里时想之前和穆庄主两人的密话,看那人还好好站在那里,觉得自己被当成棋子摆了一道。
被借来引叛徒。
尚渝当时有一瞬间甚至真的以为穆庄主一心求死。
也罢,看在牢饭不错的份上,姑且不计较了。
白飒抱刀站在旁边,看尚渝出神也不打扰,目光回到那剑庄中心的浑泽湖。
虽两人在除剑庄内叛徒和南冥毒偶上没出什么力,但作为计划一环也被邀请来观看成剑礼。
待到选定的时辰,有五人行出,除了穆如荇外,其余四位分别是嫡系子弟。
说来令人奇怪,这么久以来,穆庄主的夫人一直无所出,剑庄都是些旁系子弟的子女。
白飒想想觉得自己无趣,不再深思,仔细看场中。
锤炼的工序已经过了,现在是成剑最重要的步骤——淬火,这也是为什么剑庄偏偏在庄中引浑泽江入内。
穆如荇穿着与寻常男子无异,看起来反而英姿更甚。
穆庄主听人耳语两句,招手:“成剑仪式,现在开始。”
几位旁系子弟开始点火,唯有穆如荇站在那里,没有动作,远眺天上一方天空。
白飒不解,微微蹙眉,忽听一直不语的尚渝说:“她在等时机。”
“什么时机?”
尚渝思考片刻:“天机。”
穆如荇年纪尚轻,已是通晓这世间万物若是想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穆如荇合眸,静默。
“若是未等到如何?”
“若未等到,便是时机不足,这剑不成也罢,就算强行成了,也不是什么佳品。”
白飒不再言语,想起他直到出师,都没练好师傅教的最后一式。
——若你有缘,悟这刀法j-i,ng妙,得大成,若无缘也罢,为师所教已够你傍身去讨个好生计。
大成,这世间都在追求这个大成。
白飒收回心绪,定定看着场中人。
一个时辰过去,穆如荇未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一弟子成剑,端着奉给穆庄主过目。
穆庄主看过,微微颔首。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