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事实上整个成亲的仪程他都没有任何意见——一切请列大哥做主,列大哥说好就好。
小绿到义学请他示下几次都得到相似的答复,忍不住暗自摇头。沈公子这性子,幸好是遇到了自家将军,换了其他人,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但事实是沈云亭遇到了列战英。所以在筹备婚事的几个月中,他的心思倒大半都在那小孤女许璃身上。
当日听掌院详细述说了孩子的经历之后,沈云亭眼圈都红了——母亲被贒逼自尽的记忆忽地兜上心头,他无法想象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怎么承受得住这样的事?
所谓同情,大概都是以“同”为基础的,相同的经历,相同的立场,相同的苦难。
所以沈云亭怎能不心疼这个比他幸贒运一点,在被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前得以逃出生天的孩子?
许璃也十分喜欢这个温和细心,待她好得不得了的小沈先生。这世上只有娘贒亲和祖母待她这样好,她有时甚至会偷偷想,若是她那似乎没见过几面的爹爹还活着,是不是也会这样疼她宠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平安喜乐的时日总是过得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间,桃李春风渐老,四月芳菲将尽,沈云亭与列战英的婚讯虽没大肆宣扬,但整个金陵,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朝中许多家有待嫁女儿的都扼腕叹息,待得打听清楚要与列将军成亲的是个男子,因有今上珠玉在前,竟没人觉得惊讶奇怪,反倒都释然了——总归自家女儿虽然没戏,好歹也没便宜了别家。
只有极少数当日参与了给大楚使者接风的宫宴的宗亲重臣还依稀记得,那个名叫沈云亭的男子不就是当年楚帝进献的“大楚第一琴师”?不过沈云亭当日在殿上来去匆匆,众人只确定他没被留在宫中,后来去了哪里压根没人在意过问。这时难免暗中议论猜测,但都顾忌着列战英,没人敢公然提起。
义学中人听闻小沈先生要和云麾将军成亲时倒是吃了一惊,自也免不了真心祝福者有之,鄙夷议论者有之。但旁人的态度这一次沈云亭是真的全不在意了。
上元节挨得那一刀好像捅散了他所有的顾虑和畏怯——重伤濒死虽是假的,但那一刻痛彻心扉的后悔是真真切切的。芸娘说得对,人生无常,不知道生离死别什么时候就突然而至了,所以岂能将两人相聚的珍贵时光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知道自己出身在那摆着,将来被人翻出来说不定会生风浪,但横竖列大哥早就知道了,只要列大哥不在意,他就什么都不怕。更何况……自己还有凤王殿下撑腰呢!
——冒出这种想法时小沈先生很是羞愧,感觉拉被子蒙住头躲起来自省,可省到一半按捺不住心中那点小小的得意,自省变成了躲在被窝里偷笑。
芸娘得知二人婚讯之后,替沈云亭高兴之余也十分感叹——我要早知道你的心上人是三品大官、巡防营头头,怎么也不能起那心思啊!
但所有人中反应最为出人意料的是葛磐。他在某天列战英来找沈云亭时从路边突然蹿出,拦住了他师父的去路,腰间挂着他央木匠削的长剑,绷着一张小贒脸无比严肃地对列战英道:“师父,徒儿想跟你谈谈沈先生的事。”
列战英当时手里拎着一包胡饼,很想趁热送到沈云亭手上,可看孩子这么认真,只得停住脚步听他说。
“沈先生只是个穷教书的,无权无势,你是朝贒廷的大将军,为何要和他成亲?”
列战英皱起眉:“小石头,谁教你来问这个的?”
葛磐仰着脸毫不畏缩:“没人教我。我自己想问的。师父,你娶了他回去,还会再娶旁人吗?”
列战英不知这孩子搞得什么鬼,还道他拿自己和沈云亭开心,绷起脸道:“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的事做什么?今天的马步练了没?”
“不是,师父!”葛磐见他不答,有些急了:“沈先生脾气太软,人又傻,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你要是再娶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官家小贒姐,他哪是人家的对手?那还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死……”列战英哭笑不得地正要呵斥,葛磐忽然瞪大了眼睛,“等等!你娶他回去是做正室的吧?!他是读书人,你不能拿他当妾啊!”
列战英听着这满嘴胡话,简直不知道从哪一句和他解释起,但也明白孩子虽然异想天开,却是真心向着沈云亭的。揉了揉他脑袋道:“放心,不会再有其他人,师父这辈子就你沈先生一个。”
葛磐松了一大口气,松开了攥着剑柄的小手,转而握住列战英的手,十分恳切地道:“师父,沈先生出身贫寒,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了你府上,若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多担待。”
“……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定担待。”列战英无奈失笑,打开纸包拿出一个胡饼塞给他,“吃了快去做正事,别胡闹了。”
一转眼这才瞥见小孩腰间的木剑,忍不住屈指敲了他额头一下:“哎,你这臭小子还带着兵刃呐?你还打算跟师父动武是怎么着?”
葛磐捏着胡饼蹿出去一丈远,冲他龇牙:“我总有一天能打赢你的。所以你千万别欺负沈先生,否则……哼哼!”
哼完见列战英作势要追,他便哇哇叫着逃之夭夭了。
列战英见了沈云亭,笑着将方才之事说了,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