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不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我正好看见黄毅从抱月楼里跑出来。”
“然后你就跟踪他?”
“我当然没有跟踪他。别忘了,我只不过是失眠,想走走夜路而已。”
“你是因为失眠,才在抱月楼前碰到了黄毅?”陈萍萍似乎已经明白了范闲的意思。
范闲点了点头。
“你正好看到黄毅闪进了小巷胡同?”
范闲依然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原来发问的范闲却在回答,而在作答的陈萍萍却一句又一句的在提问。
“看来,失眠并不都是坏处。”陈萍萍揉了揉因为失眠已经发黑的眼圈,感叹道。
“失眠的确不是坏事。”范闲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老人,“至少让我赶上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陈萍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用带着感慨地口吻说道:“看来以后,我失眠的时候,也应该出门走走。”
“失眠给我带来的好处,还不止这么一点点。”范闲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神情,说不出的神秘。
“失眠还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那天月亮很亮。”范闲抬着头,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条杀人的小巷中,“借着月光,我看到了那个杀手的脸。”
“那个人,我总是记得在哪里见到过。但是,又总是想不起来。”范闲突然低下头,睁开了双眼,眼中的光芒没有一丝困惑与矛盾,似乎他已经将一切看的很透彻。
“那人是谁?我见过没有?”陈萍萍眨了眨眼睛,嘴巴故意张的很大,几近顽童般的惊奇问道。
谈话似乎被人拦腰截断,监察院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沉。
一片黑云遮住了月光,同时也遮住了监察院,一切又回到了飘渺虚无之中。
(二十二)
“世上有两种嘴古老的职业,杀手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我可以保证,杀手远远比另一个职业,更刺激,更丰富多彩。”
“另外的是哪一行?”
“妓女。”
大红袍笑了笑:“这两个是最古老,却又最赚钱的买卖。自从远古至今,女人学会了一种职业,而男人却学会了另一种职业。”
“怎么样才能算是一名完美的杀手?”
“杀人者,必须能于万人丛中取一人首级。离数丈亦有绝对把握一击必中。杀人之后,更要能全身而退,做到不留痕迹,让人无处可循。”
“我算不算一名杀手?”
“你不算!”大红袍笑吟吟的望着眼前好奇的侏儒,“你藏不住你自己。因为谁都知道,小指高不过六寸。你一出现,别人就必定会对你有所防备。”
“杀人不是决斗。对方越不防备,你成功的机会就越高。”大红袍微微叹了口气,“近年来,有这种资格成为一名决定杀手的人,已经绝无仅有了。”
“要怎么样才算够资格?”小指问。
大红袍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必须身世清白。拥有良好的名声。”
“为什么?”
“因为他只要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一点不良的记忆,出手后,就可能会被人怀疑。只有身世清白的人,才有资格。”
“第二,当然要有智慧和武艺。懂得运用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武器。”
“第三,要能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喜欢出风头的人,是永远没有资格成为杀手的!”
“我知道,监察院中有一影子!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算不算一个合格的杀手?”小指继续问。
大红袍摇了摇头:“他不算!”
“为什么?”
“他不是一个隐形的人!”
“什么是隐形的人?”
大红袍指了指破庙外的天空:“你有没有看到云彩。”
“看见了。”
“为什么你能看见?”
“因为云彩是有颜色的。”
“那如果没有颜色呢?”
“没有颜色当然看不见。”小指摇了摇头。
“没有颜色的云彩,当然是看不见的。”大红袍转眼望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食指,“一滴河水流入大海,一粒砂石陷进沙漠,无论谁再向把他找出来,都是不可能的。”
“不明白。”小指摇着头,思索着大红袍的话。
“如果你是一个白痴,混入人群中,那你就等于是隐形的,没有人会怀疑你!”食指突然抬起头。
“举一反三!很好!”大红袍突然大笑,“所以,我就是一个隐形人。没有人会怀疑,林大宝就是大红袍!更不会有人想到一个白痴会是杀手。”
破庙常年失修,屋梁上的木屑与灰泥,随着大红袍的笑声,纷纷落下。
一片灰黄色,渐迷人眼。
“我是一个隐形人,你又何尝不是?”大红袍忽然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盯着食指。
寒冰似的目光,让小指有一股凉意从脚底冒出。
食指却像没有感受到这道目光似的,淡淡地问道:“我也是一个隐形人?”
“你是!”
“为何?”
“因为你一直是监察院的人,你是袁宏道!”
大红袍的眼中射出万道寒光,直逼人心。让人感觉如万蚁撕咬般的难受。
“监察院的暗哨!长公主的幕僚,我父亲的好友,袁宏道!”
大红袍的话就像一声巨雷,在破庙中猛的响起。就连一旁青衫墨帽的无名指,都忍不住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