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翠宫,碧竹四绕,闲言碎语如风过竹叶一般窸窸窣窣。
“听说了吗,金颦那丫头又晋位分了,方才皇上身边的人还过来知会说今晚又是她侍寝呢。”
“真的假的?没想到皇上竟还念着旧情,金颦有什么能耐竟引得皇上喜欢,狐狸精一般的眼睛,我看着就不喜欢!”几人中最不满的便是为首的这个较为丰腴的。
“可不是……”听了其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周围姐妹皆附和着,俨然一番瞧不得人好的模样。
“这些天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也不知在何处厮混,莫不是在暗地里搞什么秘术,好把皇上的心栓得紧紧的?”其中一个疑神疑鬼道。
“我曾路过几次她房间,只见其每次都在屋内带着,木愣愣的,亦不知道在作甚,真是奇怪极了。”
丰腴的那位正要不屑地开口,不料院门口忽而响起一阵轻微咳嗽声。
“青……青竹姑姑。”院中霎时一片安静,几个姑娘皆齐齐起身,低眉顺眼道。
“自己不争气,却只顾着在背后嚼人舌根子,可真是没出息。”青竹一向心高气傲,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妮子们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这会子只拿眼睛淡淡扫了一周,嘴角噙了点轻蔑的笑意。
“这……多谢青竹姑姑教诲。”小姑娘们脸上精彩地大抵可以开染坊,尤其是之前最嚣张的杜雁,估计早已在肚中骂开了。
青竹继续笑着,慢慢走近,绕着几人走了一圈,接着轻轻搭上杜雁的袖口,道:“雁常在,皇后娘娘有请。”
“什么?皇后娘娘找我作甚?”杜雁亦是个绣花枕头,嘴上功夫了得,一听到皇后找她,脚上竟有些发软。
青竹盯着她,微微侧一侧头:“有何不妥?”
“没……”杜雁咽一咽口水,抚了抚发皱的衣裳,回头望一眼同情的姐妹们,转身跟着青竹而去。
不就是背后开坏了几句,不至于训斥罢!杜雁心中哀祷又不安。
杜雁猜得没错,皇后确实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特意命青竹跑一趟,只是听完一番之后,杜雁瞬间觉得还不如狠狠训斥她一顿来的轻松自在。
“娘娘,不出娘娘所料,皇后果真按捺不住,打起了颦小仪的主意。”槐桑四下望一眼,便压着声音对王鄞道,“方才奴婢在凤禧宫见到青竹姑姑领着环翠宫的杜雁,雁常在进了皇后寝殿。只是两人声音太轻,隔得又远,奴婢没听清。只依稀听到什么三日后,金颦,御花园之类。”
“皇后啊皇后,果真心狠手辣,完全不顾及之前金颦给的好处,一旦威胁到自身利益,便转眼不认人了。既然说了三日后,那么三日后你便去环翠宫多多留心那杜雁的动静,一旦有异动便回来禀报我。”王鄞正执着螺子黛细细描眉,只无论如何都不尽如人意,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忽然有些晃神,怔怔开口,“算起来,你家主子是不是有许久没消息了?”
槐桑亦一愣,板着手指来回算了几遍,才老实道:“好像……才五日罢。”
王鄞哑言失笑,拿了素白手绢又擦了方才画上的黛眉:“可怎的总觉得已经……好久了。”
“娘娘,你忘了?之前你在信中说叫主子这段时间先停了联系?”槐桑小心问道。
王鄞干脆放了黛笔,拿过边上斜斜搁着的团扇,对着窗口眯眼看:“也对,我竟糊涂了。槐桑,蜀中的秋天如何?”
扇面为清淡水墨画,中有袅娜女子,侧身回眸,百媚娇笑,几句字体不同的诗句在侧,一行娟秀自在,一行恣意放浪,就像那两个人并肩而站一般。
槐桑自然是识得这扇子的,她远远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带上柔和笑意,心中第一次温柔起来——好像,这两人的确很配。她又联想到祁无雪,画面一分为二,另一半变成祁无雪在锦城的王宫白玉阶之上遥遥而立,含笑低眉。是啊,这两人就连远远的相思,都是如此美,如此契合。
见槐桑没说话,王鄞不由扭头望了她一眼。
槐桑顿时反应过来,迅速眨眨眼,才道:“锦城为山所围,晨起便满是雾气濛濛,雨气甚足,空气清凉得很。那里多种银杏,满街满道巴掌大小的银杏叶子,金黄赤红,缤纷极了。王宫建在城北高处,立于殿前便能一览山城风光,花青浓墨相交,山水人家飘渺。”
王鄞道:“真美。”
“来日若有机会,娘娘定要去锦城走走。”槐桑难得说句真心话。
王鄞回头冲槐桑笑笑,竟有些黯然:“只怕要再过个三年五载罢,到时候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槐桑正想安慰些什么,忽而眼前一亮,指着窗头笑道:“娘娘,且看。”
还没等王鄞回头,那愈发嚣张的雪鸽径直停到了王鄞肩头,缩成一小团,蹭蹭王鄞脖间,颇为亲昵。
解开雪鸽脚踝竹筒,里面抖出张卷成小段的宣纸——
好嘛好嘛,不写就不写,不写就不写!哼
看完,王鄞额上不禁蹦出跟黑线,眼神飘向边上乖巧可爱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雪鸽,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雪鸽甚是不幸——就为了这么一句毫无内容,毫无营养的话千里迢迢飞奔而来?这简直就是凄惨至极。
三日后,月出环翠宫头。
这夜汝怀皇帝应了皇后的约,在凤禧宫品茶,因而没有召金颦侍寝。
环翠宫静悄悄的,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几个小姑娘因杜雁近日来的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