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众人散了一刻钟后,漆黑一片的庭院中忽而又出现两个人影,在檐角下的宫灯的映射下,更显得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纤云,现在是几时?”杜雁如满月般的脸蛋有些发白,抚着胸口深呼吸。
鬼鬼祟祟跟在杜雁身后的小宫女额上亦有些冷汗,眨眨眼道:“亥时已过,料想此时颦小仪应还未歇息。”
杜雁探着脑袋往金颦房间方向望一眼,确实灯火大亮。于是她又长舒口气,定了定神往那里走去。
金颦梳着鬓发,望着镜中日渐瘦削的面颊若有所思,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镜中人的眉眼。
麝兰站在金颦身后,递过手巾道:“小仪快梳洗罢,早些歇息,明日说不定还要服侍皇上呢。”
金颦眉头不由自主一紧,却还是起身接过了濡湿的巾子:“不知皇上这些天为何复又对我这般关切了?又是传我侍寝,又是提我位分,我有些想不通。”
麝兰抿唇笑道:“这还想不通?小仪天生丽质,又聪颖异常。皇上之前是被小仪冷淡的态度气着了,这会子想通了,心中自然是放不下小仪的!”
金颦笑道:“你倒是会说话。”说着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天生丽质吗……”
麝兰点头:“那当然了!都说从前重旸宫的前贵妃一笑倾城,我看不过尔尔,长得跟个妖精似的,不若我家小仪碧玉端秀,温婉可人呢!”
明明是夸人的话,到了金颦耳中竟莫名成了“不过只是碧玉罢了,人家可是有倾城倾国之姿的”,这么一想,金颦心中便又极不好过了,秀眉紧紧拧起来,再也舒展不开,连着巾子都攥了紧。
“小仪,小仪,你怎么了?”
金颦如梦初醒,别开头:“没事。不过想起了当日在凤禧宫揭发前贵妃的事,你做得很好。”
麝兰骄傲地笑着:“谢小仪夸奖,这是奴婢应该的。”说着,麝兰又有些疑惑,“不过说起来,奴婢心中始终有些奇怪,中秋那晚,小仪醉酒,为何会去亲昭妃呢?”
金颦心中一凛,嘴上却极淡定:“你也说了,我不过醉了。”
麝兰点点头,又叹道:“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竟有喜欢女子的,真是怪哉。不过这昭妃也是从容不迫,心上人都命丧黄泉了,竟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见不是个真心的,说不定啊,还真是那贵妃强迫的!如此一想,小仪,我们还算做了好事,积德了呢!”
金颦敛下眉眼,似在隐忍什么,许久才道:“够了,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麝兰无缘无故被说了一顿,心中自然有些不爽,正瘪瘪嘴要告退,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颦妹妹睡了没?”
“是雁常在。”麝兰警觉地瞪了眼。
“我已经……”金颦开口便要拒绝。
然而杜雁手比金颦嘴快,早已推了门跨了进来。杜雁笑得慈眉善目,打量金颦周身一圈之后,上来挽了金颦的胳膊:“妹妹还没睡,真是太好了!”
金颦被弄得一脸莫名其妙:“这……不知姐姐深夜造访,有何来意?”
“睡不着罢了,想起我们姐妹许久没有好好谈谈心了。之前呢,的确对妹妹有些许不满,可回头一想,不过过眼烟云,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小气了,因而就过来先跟妹妹陪个不是。”杜雁说得诚恳极了。
金颦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杜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杜雁见金颦不说话,古怪地望着自己,颇有戒心,便又褪下腕上的和田玉镯,塞到金颦手中,笑道:“我知道妹妹为人谨慎又小心,只是我这次确实是真心的,妹妹也不用再怀疑什么了,再怀疑我便要伤心了。”
金颦揣着还带着杜雁体温的玉镯——这镯子从未见她戴过,成色亦极好,想必是赏赐的好东西。金颦想着赶紧把镯子又塞回给杜雁:“我答应你就是,这镯子却是受不得。”
杜雁拿着镯子,仿佛揣了块烫手山芋,好说歹说才劝服金颦,戴在了其腕上,这才放心地舒口气,笑道:“我看今夜月色极为清朗,又没什么云,正是散心的好时候。再过些时日,天气就冷了,夜里早早地落了霜,便再难出门了。今日我们姐妹冰释前嫌,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金颦还是有些警惕:“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来日再早做打算?”
“妹妹还是防着我不是?”杜雁自嘲地笑笑,摊摊手,无奈极了,“好罢,看来我确实不是个做好人的料子。”说着便要伤心地走开。
见杜雁如此,金颦有些过意不去,又摸了摸腕上的镯子,终于拉了她的衣袖,道:“我与你去便是了。”
临走,金颦好说歹说带上了麝兰一道,杜雁侍婢纤云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同行了。如此一来,金颦便放心多了,就算杜雁想搞什么鬼,有人看着总归下不了手。
夜黑风高,广寒月戚。
第二日鸡鸣,打更的小太监在御花园最大的八卦谭中发现一团水草,暗觉怪异,便鬼使神差将其打捞上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居然是一具面色惨白的女尸,浑身装饰已卸,唯有腕上一个通透羊脂玉手镯极为惹人瞩目。
小太监喘着粗气定下心来,贼亮的眼珠子扫一圈,嗯,四周无人,镯子不错,能卖不少钱,可这是死人……
不管了!上有老,下有小,皇天有眼,厚土在下,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