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气,雷开诚语气凝重:
“既然你也听到了,我便不瞒你。那丫头当然要死,谁叫她站在杨六那边,坏了我们雷家的打算!”
雷元洲耳边嗡嗡乱响。
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他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猜测,所有不解的地方,也明白了。
他不想去责问,也不愿意去责问:犹记得小时候,父亲讲过多少次“杨团长”的故事,原来那竟不是钦慕,而是妒恨啊。
“杨六早就退出了政治斗争的中心,他死或不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才是雷元洲如今不解的地方。
雷元洲毕竟和杨六是两代人了,他不明白杨六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政治是博弈,是妥协,是斗争……这些都发生在不同的派系和家族,一个远离政治中心的人,岂能影响真正的大局?
在宝镜的生日宴上,雷元洲见过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杨六。
那的确是常人难及的风仪。
可一言九鼎的杨领袖毕竟已经逝世多年,社会越来越进步,杨六就算不残废了,总不能开历史倒车将国天下变回家天下吧?
人走茶凉,杨六就是想上位,也要问如今的首长同不同意!
雷元洲简直难以理解父亲的想法:
“就因为宝镜治好了杨六的腿伤,您、您就要让她死?”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当医生的治疗病人并没有错,就算和秦家不对付,宝镜还没嫁进秦家呢,何至于必须要死?
雷开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冯先生主动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并不是因为腿伤,是因为杨六的命……他是天生的帝王命。若他命格完好无损,有杨六在,别管是秦家、许家之流,还是你们雷家,注定了只能当他的臣属。数年前,我门下道人与你父亲一见如故,不忍见你雷家落魄凋零,竟背着我施下逆天改命的禁术。此后,杨六的天子命中途夭折,雷家却取而代之,你父亲也仕途坦荡。元洲,自冯某上京后,你侍奉冯某如至亲长辈,我也甚为喜爱你,不妨实话告诉你,如今杨六不死,便是雷家命绝!”
亏得这话是从冯先生嘴里说出来,要换了其他人,非得被雷元洲唾一脸。
什么天生的帝王命!
什么逆天改命的禁术!
自己真的还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吗?
雷元洲印象中的江湖术士都是骗子,冯先生看起来却不像是骗子。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冯先生似乎知道了他的怀疑,信手从棋盘边的果盘里抓了一枚金桔往花盆里一扔。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法术,顷刻间竟有一株碧绿小芽破土而出,几个呼吸间,就将花盆里原本的植物挤到一边长成了成熟的金桔树。
树枝间开满了芬香的桔子花,花儿掉落又结出果实,小小的青果长成金灿灿的小桔子。
冯先生摘了一个递给雷元洲:“你尝尝。”
雷元洲像傀儡一样真的将金桔塞进嘴里,牙齿用力,甜中带酸还掺杂了苦意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并不是什么幻象,而是真的。
雷元洲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什么逆天改命的禁术,可她只是一个会医术的姑娘,哪里会威胁到雷家的事?”
雷开诚也被冯先生的手段惊住。他从前一直和妖道来往,以为那老道人就不是凡俗之人,却不知老道人背后还站着神秘的冯先生。冯先生文文弱弱,还是第一次在雷开诚面前展露奇异的手段。
鼻尖还萦绕着金桔的果香,和只会吸人精血维持容颜生命的妖道比起来,冯先生才像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听见雷元洲的质疑,雷开诚怕他触怒冯先生,立刻训斥道:“她会的可不是一般医术,而是能封住杨六体内的蛊虫,你可知待那蛊虫成熟破体而出之时,就是我们雷家青云直上的日子!就是她封住了蛊虫,让雷家如今不上不下,你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我雷开诚的儿子。元洲,不要让我失望,你要知道今天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将来能……总之,如今术法到了紧要关头,我们雷家满门的命运早和杨六不死不休,他若是不死,逆天改命失败后的反噬,足以让雷家满门灭绝!”
纵是在雷家自己的房子里,雷开诚也含糊了一部分话,小心谨慎,害怕隔墙有耳。雷家要做的是改天换日的大事,雷开诚如今可做不到在京城一手遮天,说话间不免留有余地。
可谁都能听懂他未尽之语。
杨六是天子命,雷开诚谋夺他的气运就是想取而代之,一旦雷开诚做了“至尊天子”,那雷元洲不就正是“太子”么。
原来,想开历史倒车的并不是杨家,而是雷家。
雷元洲此时心中复杂难言。
这复杂的心情让他难以正视亲生父亲,反而将目光锁定在冯先生身上,似乎想得到冯先生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