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山南雾起,行云共夜回,师弟藏于衣下,搂定酒坛未松,抬头看他师兄,剑骨云心对月凌空,胸中自有江河万古,意气横秋,便付一笑,举杯提声说:“云师兄,我敬你。 ”
步惊云只消半眼,已晓他故作强悍,清酒拿捏尚是不稳,遂趁势舒臂,转扣其手,襟袍半敛轻旋,缠得聂风身起近前。师弟陡然遭缚,于他怀中低眸叹声云师兄,酒洒了没?师兄拧眉,未怒未语,夺他掌中瓷杯抛下屋去,管甚好月成空寒色着袖,低头揽腰额前一吻。
两人如此揉做一处,聂风觉他掌心唇温俱是烫人,隔衣亦为之烧痛五内,耳边胸前绕作师兄声息灼沸,一时魂脉相携,谁唱谁和,将情做解,俱是无关风月,多得慰藉。两人吻罢相拥,师弟才觉日前种种伤楚,都得他师兄以身来填,此番续罢断肠,再握绝世雪饮,凭肩对敌,剐新愁旧血。
神锋夜中起身难眠,他才与聂风相处未得几天,明朝更待分别,心中难免郁结,遂推窗而望,方觉霜月处处同,而今时再不比往日。盖因前屋瓦上,琉璃几分,煞是灼眼,更有长发缁衣绰约交缠,照人愁添。神锋只望两人一瞬,已知前番师伯冷眼当做何解,弹指心乱,阖窗闭户,再不敢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易老大
师兄满袖的凶煞之气未曾收敛,于街口摊前抱剑一站,惹乡民俱是逃窜。聂风无奈,只要他在村口等候,言罢展眉敛袖,自往深巷里飘。他的师弟一袭风袍连襟,衬着眼明唇素,煞是好看。步惊云遥望之下心中大有欢喜,莫名带笑,消解了半尺霜寒。浑身戾气如此稍稍退罢,遂见车马狼藉,都往他面前喧嚣。更有姑娘斗折蛇行辗转两侧,衣香鬓影拂至,师兄烦扰,起手按剑容色渐冷,众人望他似怒将怒,再不敢细观,匆匆轰然做鸟兽而散。去后地上遗漏书册半卷,风中滚得两下,停在步惊云脚边。
师兄无聊,拾起翻看,却见书前一行小字,题就“楼前看你,共他行遍江湖路”,署名犬旁小蠹。步惊云心觉其中的笔画嶙峋,似有深恨透纸迎面,遂展卷。卷首半句“萧侣惊散,明月难赏,此怨正无穷,肯向死前休。曾共他醉画阁,停兰舟,而今一梦方休,千里肠断,回头分付旧年,无计挽留,唯日夜秉烛烧香,佛前三炷,堪与重话,都祝——”。
书文到此已尽,后叙便是他事。师兄大奇,再阅之下方觉纸末有言,字迹零散,叫墨痕都侵染遍了,读着甚是吃力。步惊云瞪眼来辨,看得半日,才知这番写做“祝你和他永远没有好结果。”
他读罢愣神,不知为何,竟留着许多挂碍隐痛,一时心中行云临风,往南,往北,向西,向东,吹散了来去,有心无意,更未有形迹。如是,步惊云又了站半晌。聂风问讯归来,就见师兄手把书卷,眼中急雨明灭,面上容色很是孤寡。
师弟一望之下识而未清,遂两步上前,笑问:“云师兄,你看什么这样认真?”步惊云掌指轻翻,已将书册收入袖內,再抬头看他,不说话。聂风半时语塞,更不知他何至于行事若此,却也不问,只是拱手道声云师兄,我问过村里乡民,他们说离此地三十里,有个大镇,镇上开了家易天赌坊,主人唤作易老大,生有长子。听他描述,形肖易风,你我前去看看。步惊云无言默许,两人起行。
易老大今日不顺,门口几个赌徒手气倒好,瞪大了活该招骂招怨的眼睛,坐着躺着,斜依靠着,看了盘中骰子只是笑。笑起来嗬嗬作响,说易老大,你儿子呢?易老大听不得这句,一听上火,银钱声落在耳朵里,也作了一个冷字。他想着风儿连月未回,心里麻了半边,更恼怒有人嘴碎。赌坊里声息鼎沸,他皱眉有恨,忧思深种,不说,也不笑。暗地抄了棍子,深巷里候着。
风云入镇时候已是暮至。山里日晚,一岁长一秋短,还遮不动两人风姿太过料峭。乡民明里暗里,忙的闲的,都偷偷低眼来望。看他们走过来,走过去,看得入神,菱歌藕花忘了采。聂风寻人相问,姑娘眉目低垂,扫他半眼,掩袖叹息说易天赌坊那样地方,我怎会去,公子问错了。说完又是半眼,且娇且媚。步惊云一旁淡定,冷着八风不动,伸手揽过师弟,倨傲得到了家,应声哦。聂风无语,也要拱手谢过,意态萧疏。
姑娘见了心凉,转头便走。聂风无奈,说云师兄。步惊云不答。车马途中劳顿,难免尘多,左右都落在师弟襟口。师兄看见,也要来拂,挥得尘散,都在月明雪中。师弟说话,他半句听了半句没听,俱作不语,迢迢云心不知往何处寻。聂风言毕叹息,步惊云神容不改,一声称是,一个“唔”字,竟将万事都如此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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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夕易天赌坊关门甚早,易老大伤筋动骨,院里起卧,捧着烟袋想儿子,想千里行去,想他如今不知睡在哪个异乡里,越想越疼,又带了血丝,咳两口腥气。风云找他,易老大藤椅上抬了眼,目色虚浮,嘿嘿笑了两声。如今赌坊的主人,魂飞十丈,一瓢一瓢出着虚汗,全没了乡民口中的世故j-i,ng明。步惊云见了拧眉色凉,满身寒意掩不住。易老大究竟不是武林中人,叫师兄如此一骇,心肺皆冷,都伶仃下了霜,便在转瞬崩溃,只说你们也找风儿,我真不知道他在哪。
易风虽非亲生,却得易老大悉心以待,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