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转头对门外的军官提出输液要求,军官颇为不耐烦,似乎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或者不愿意为敌方战俘提供在战时犹为宝贵的输液药剂。
但是由于军医的严正要求,他还是照办了。
很快,两个士兵拿来一个看上去不知道从什么木制品上拆下来的架子,上面插了一根断掉的铁钎当做输液架。军医带着药剂回来,让阿甲检查过才给云悕输液。并且与此同时,他还为她们带来了一水壶的热水。
阿甲感激的对他道了谢,但是军医过于热忱的态度却让她起疑。
真的有人如此正直而热忱吗?
吃过药又输了液,云悕的状况明显好了很多。她不再腹痛,也不再发抖流汗,睡了几个小时,在半夜的时候醒来。
“云悕小姐?”阿甲注意到她的动静,赶紧坐起来。
“……没事。”一如既往的读出别人话中未曾言明之意,不需对方出口就已经给出了回答。云悕试着自己坐起来,终究因为浑身酸软而不得不倚靠在阿甲身上。
“哪里?”她靠在阿甲怀中微微喘气,只是说话就让她如此费力,看来除却疟疾以外,这段时间的奔波疲惫才是她虚弱的主要原因。为了节省体力,她放弃了表情,肢体语言和一切多余的动作言语。但是阿甲为了配合她就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去猜测她的意思:“您问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维和部队名下光明会下属的部队占领地区中的一个据点,在距离我们被俘地点往南三十二公里的地方。”
“……”云悕皱起眉,这不是为了表达情绪,而是无法忍受痛苦才出现的表情。这种时候,强忍着装作面无表情才是浪费体力呢。
很少有与别人这样接近的机会,阿甲抱着云悕的动作轻柔而又有些僵硬。与此相反,云悕似乎是很习惯如此依靠别人,自然而有着惯于使唤人的无所谓,这点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跟那位大小姐学来的。
这个以特殊能力出名的女孩的脑袋就靠在阿甲的脸侧,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云悕脑子里的不知道几个核的处理器高速运转的声音。
要说别人对于云悕的印象,那一定是胥华玦的宠爱,但是在这之下人们很少去想到胥华玦宠爱她的原因。可是在他们这些与云悕比较接近,比较常常接触她的人里面,却又时常无视她的特殊能力。
是的,云悕的能力不管见过几次都会让人觉得惊奇,但是她给人最多惊讶的地方却不是这个,而是她自己的聪慧机敏。
“多久?”那清亮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干涩,阿甲恍然回神:“您从上车之后不久就开始昏睡,到现在已经九个小时。我们到达这里四个多个小时了。”
“……情况?”
“据点是一个废弃的小镇,镇上的人应该是之前就被驱逐了。一共接近四个连队四百余人,配备维和部队标准制式武器,光是车队就至少两个连,但是没有看见其他大型武器,我推测对方也是战斗中和大部队失散的残部。”
“阵营?”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线索,但是对方使用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冒充正规军的雇佣兵,绝对是光明会的家族私兵无疑,是谁家的我不好妄自猜测。”
“组成情况?”
“大部分士兵……”
不知不觉的,就被引导了……明明自己才是被任命的指挥官,明明自己才是有着正式军衔,多次参与战斗的那个人。可是这个女孩问话时透露出的那种理所当然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俯首听命。
完全被她牵着走了。
仅仅是为了跟上她的思维速度就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比之随侍大小姐身侧还不敢稍有怠慢,甚至即使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交出了主导权,也完全抽不出任何空隙去质疑这一点。
不需要质疑,只需要跟随。
就好像是跟在胥华玦身边一样,做一把忠诚的兵器,所有的疑虑和担忧都教给那个不会动摇也不会恐惧的人,剩下的只有坚决和勇气。
当云悕终于从阿甲这里掏空所有能够问出来的东西之后,终于再次疲倦的闭上眼。
她无比自然的躺在阿甲身上,阿甲也就挺直腰杆给她一个舒服的姿势。直到很久以后听闻一声若有似无的‘谢谢’,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恭敬的对待她——如同侍奉的是自己的主人。
没有灯光的房间里一片阴暗,连窗户也没有,更别提月光。阿甲把睡着的云悕轻轻放回床上,自己躺回地上的地铺。
突然有点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