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术定了定神,“你是不是三七?”
“……”少年冷肃的表情一直僵着,白术却不知为何能发现他在十分费力的思索。
“三七,你还记得我吗?”白术见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差,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边和少年聊天,一边下了一针局针一针长针。
“嗯。”三七缓缓眨了眨眼,垂下目光去看白术的手。
“……嘿嘿。”白术不好意思地又扎了一针,“我熟练度不高,要想治伤得多扎几针,你忍忍啊。其实原先扎二十针也不见得有一针有效,现在六七针就能扎对一针,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对不对?”
没有应答。
怀中的人已经沉沉的陷入了昏迷。
昏了也好,扎对的几率更大些。
白术脱下外袍披到三七身上,继续沿着官道跑,直到跑到了长蛇谷后谷才就近找了片临近溪流的平地,将三七扶下马。
白术剥掉三七满是血污的衣服,借着溪水将三七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止血散,然后接着扎针。
三七醒来时见到的就是白术专注下针的样子。正值午后,和煦的阳光下,那样专注的目光让三七有些喜欢。他昏迷的时间并不久,也就一刻钟,他稍稍动脑就想起了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知道眼前这个正替他治伤的人。他只将“三七”这个名字告诉过一个人。
是的,名字。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三七”将是他一直使用的名字,但是他想错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三七”和这个“一”一样,不过是个代号,衡量他的能力的代号。
可是有人记住了“三七”。就像他记住了那个包子的香气。
“你醒了?”白术余光扫到三七睁开的眼,立马收回了正拿着针肆虐的手,转过头关切地问询。
那样的神情让人无端觉得温暖。
三七眯了眯眼,冷肃的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嘴里却吐出了几个字:“名字。你的名字。”
“你不记得了么?”白术完全没有不曾告诉过别人名字的自觉,“我叫薛白术,我们一起在厨房里吃过包子。”
薛,白术?令人讨厌的姓氏,古怪的名字。三七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坐起身来。没有感受到预料中撕裂的疼痛,他讶异的扫了一眼伤口,就见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就连当胸而过的那个狰狞伤口都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裂开。
连针都扎不准的家伙,医术竟然不错?三七缓缓眨了眨眼睛,右手一寸一寸抚过伤口。
“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还是要静养。”白术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三七身上,“三七,呃,你是怎么惹到那群女罗刹的?”
他的目光瞄向地上的圆包袱。三七连昏迷的时候都紧紧地抓着这包袱,即使他们逃了一路也没有颠簸掉。
“……”三七沉默以对。
“那你是怎么从松江府来到长安的?”
“……”三七继续沉默以对。
白术叹了口气:“三七,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相处过不到半个时辰,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白术实在不知道三七是怎么形成现在这种性格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不但不喜言辞,喜怒不形于色,还杀人不眨眼。
“朋友。”三七怔怔地看白术。
他不知道什么叫朋友。他有很多同伴,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死了,剩下的几个也基本碰不到面。
白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场对话了。他不是小孩子,面对不像小孩子的连疑惑都不能正确表达的三七,他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术:这么有深度有内涵的名字竟然让你们想到“白猪”!关门放三七!
三七(慢悠悠的):三七?你应该庆幸。
白术:庆幸什么?
三七:我的编号没有晚一号。
白术:……
☆、万花(一)
于是接下去只剩沉默。
白术仍记得送药去长蛇谷的任务,将三七扶上马,牵着马沿着谷里的小路走,到了村民居住的地方分发药材。
也就是这么个分发药材的时间,三七就不见了。
若不是三七走的时候穿走了白术的那件外袍,白术会怀疑三七从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