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道:“不知道。”他眼望着瀑布不断注入清池,水花四溅,心中便也似这般动荡,难以平静。过得良久,忽然站起身来,向毕方抱拳一礼,道:“多谢你。”
毕方吃了一惊,道:“谢甚么?”俞清道:“多谢你向我说明真相。否则姓俞的一直蒙在鼓里,令得真凶逍遥,亲人英灵不得安息。”
毕方道:“你又何必这般客气?你义妹虽不是我害的,可我杀了你们的人也不少,你总归是要向我寻仇,不死不休。”
俞清道:“不错。你我之间仇怨难泯,早晚要生死一搏,只是在那之前……”心中盘算:“在那之前,我须要回去向慎之他们说明这一件事。这一回追杀毕方,未必便能人人全身而退。咱们中总得有人找寻真凶,为阿闵报仇。”
毕方道:“在那之前,你先得为我做一件事。”
俞清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这一件事终须了结,道:“你说罢。”
毕方道:“我要你在这谷里,陪我三日。”俞清大是意外,道:“甚么?”
毕方道:“我先时便说过,你是我难得一见的对手,须好好找个清静地方,打上几场。七天太长,三日也就够了。这山谷十分隐蔽,郭全兴带来的人虽多,三日之内,也未必便能找到这里。”
俞清道:“他们纵使找来,你越峡逃走,也追你不上。”他见毕方翻山越岭的身手,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世间竟有这般高超的攀援之术。单以轻功而论,群雄中自有胜过了他的人,然而论到在千仞绝壁上的来去如风,回转如意,却是绝难望其项背。毕方哼了一声,道:“一群王八崽子阴魂不散。等我再练得几日,刀法大成,哪里还容得他们走路?”
俞清心中惕然之意大起,隐约猜到了毕方的用意,道:“你要我陪你打架,其实便是要同你练刀喂招?”
毕方道:“是啊,我本待不说,你也猜到了。”伸出手来,在红刀刀鞘上轻轻抚摸,道:“你也见过我的刀法,觉得如何?”俞清道:“你刀法很是了得,变化奇诡,凌厉狠辣。”毕方点头道:“不错,我这一路刀法原不以内力见长,全靠变化灵巧取胜。使这等刀法,除了牢记要旨,更多的是见机制胜的本事,使刀之人心思越是机敏,临敌经验越是丰富,才更能见得这刀法的威力。”
俞清道:“你几次三番手下容情,留下我性命,便是为此么?”
毕方笑道:“玄铁剑沉重威猛,和我这轻灵变幻的刀法正是相生相克的路数。我头一次和你交手,便十分喜欢,如今江湖上,像你这般的好手可说是极少。”凝视俞清,道:“我昨日叫你到崖下来比武,便是为此。你武功与我差相仿佛,我要不想给你杀了,便得出全力相拼,只怕在那峭壁上一个失手,送了你性命。”
俞清心中的疑问终于破解,忖道:“他这门刀法尚未练成,便已杀了这许多英雄好汉,倘若大成,只怕天下再无一人制他得住,昔年血人魔之祸,势必重演。”顷刻之间,心意已决,道:“我不能陪你练刀!”毕方双眉竖起,道:“你明明答允过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好出尔反尔?”
俞清道:“你多行不义,练这刀法便是为了要屠戮江湖正派人士。姓俞的助你练功,岂不是助纣为虐?我答允为你做一件事,可这件事却决做不得。大丈夫立身处世,当分得清大义大节所在。俞某言而无信,所损不过小义,相较数十江湖同道的性命,孰重孰轻,自不待言。”
毕方抱臂于胸,微微冷笑,道:“原来堂堂的俞清俞大侠,说话却跟放屁一般,只管混赖。”俞清道:“你不必激我。先时饶了我不杀,不妨现下动手。我毁一诺,还一命,总抵得过了。”说着解下腰间玄铁剑,向地下一掷。
毕方道:“好!”这一个字出口,红光微闪,一刀便向俞清砍去。俞清不避不让,挺身而立,便听嗤嗤轻响连作,他颈侧、胁下、腰际、大腿外侧四处中刀。毕方刀势奇快,虽是四刀自有先后,俞清却觉各处几乎同时微微一凉,几难分辨次序。随即觉出自己并未受伤,原来毕方一刀递出,中途便即转向,四刀只在他身上各处堪堪削过,连衣物也没割破一丝,手上劲力把握精准,不差分毫。
毕方冷冷地道:“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捡起剑来!”刀尖划了一个半圆,在空中虚凝不发。
俞清心道:“这人虽是邪派中人,却不失男儿磊落豪迈的本色,我若不还手,不免太轻看了他。”一沉吟间,向地下捡起了玄铁剑,道:“毕方,我有玄铁剑在手,未必杀不了你,莫怪我不加关照。”
毕方冷笑道:“你且试试!”刷地一刀,往他左肩胛砍落。
第十章夜如何其初促膝(下)
俞清剑身横持,却并不挡架,双腿微屈,身子向后急仰,当地一声,这一刀便砍在玄铁剑上。玄铁剑厚沉而饮血刀轻薄,取守势以静御动,更占得便宜,毕方只觉刀下一阵大力传来,由肘至臂,都震得隐隐酸麻。俞清蓦地大喝一声,玄铁剑激扬,登时将红刀掀开,跟着划剑成圈,向毕方胁下急刺。
他与毕方数度交手,心中对他这一路刀法琢磨已久,这时于一招间便抢得了先机,见毕方纵身后跃,毫不迟疑,长剑自下而上直挑,刺向他咽喉。毕方举刀斜封,刀尖指向他手肘“清冷渊”,这一招原是连消带打,守中有攻,然而一刀挥出,便觉玄铁剑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