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陈知楠正就着一烛灯火琢磨手上的方子,今夜颜府一个丫环拿着名帖急惶惶的来请她,说是听水居的吕主子身上不好,让她尽快过去一趟,问及详情,那丫环也推说不知,陈知楠不敢耽搁,忙拎着药箱匆匆出门。待瞧了那吕清,见他似有小产迹象,人虽还醒着,但于痛楚中神识已有些不清,陈知楠看状况凶险,又顾忌着腹中胎儿不敢用猛药,绞尽脑汁才开得一张温补的方子喂了吕清喝下,等那出血止住,脉象间略见平稳,人也沉沉睡去,一颗心这才缓缓放入肚中。她怕之后有反复,遂不敢走开,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的规矩,就在吕清的卧房里拣了一张椅子远远坐下,又思及吕清今后怕是再难有孕,她行医数十载最擅男科,与这类疑难杂症一直颇有心得,平素里又同颜谨行交好,当下便就这孕后调养琢磨起如何用药来。
黄隽被秋桐领着进得内室,瞧见的就是一张双眉紧蹙苦苦思索的脸。不用旁人引荐,他已是知晓眼前这位布青衣浓眉大眼,与豪爽中透着一股文气的中年女子便是那被人称之为妙手神医的陈知楠。见陈大夫仍守于此,眉宇间又颇有愁色,黄隽心下一紧,暗想,那吕清此刻情形怕是不太好。。。
秋桐见陈大夫犹自在思索,自家小姐又静默不言,遂轻轻咳嗽了一声,拉回这二人已远游的神智。陈知楠抬眼瞧见今日才醒转过来的颜府大小姐只着单衣站在她跟前,心中大惊,也忘了身份,张嘴就要呵斥出来。黄隽见她面色不虞,似是要出言责备的意思,怕是自己今夜一番不知轻重的举动已惹恼了一颗医者父母心,又担心言语间说不清楚,闹出些动静反而扰了旁边休息的吕清,便抢先放低姿态,对着陈知楠先鞠了一躬。陈知楠见状倒有些愣怔了,不知这大小姐是何意思,原本要训斥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儿里,一时间未及反应,已是生受了这大礼。
陈知楠一阵惶恐,颜谨行虽与她平辈相处,但她对这位颜家主母向来恭敬,只拿自己当做晚辈,如此说来这颜汐与她其实是平辈的交情,且这位大小姐年纪虽轻但那子却是一贯的沉稳,行事之间更是不讲情面的狠历,她虽虚长几岁,心中对这位颜家长女也是颇有些畏惧的,此时突的受了这一番大礼,措手不及间便有些慌乱起来。
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黄隽倒觉得这陈大夫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医术自不用说,为人行事也是个实在的,不由得起了一丝相交之意,只是现下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他也担心自己突然热络的态度让人瞧出了破绽,便未上前阻拦,由着那陈知楠把这虚礼做足了。
一番客套之后,陈知楠才得空打量小姐的脸色,见着比白日里好了几分,虽有担忧,但也知晓小姐今夜是为那吕公子而来,她不敢直言,只委婉着提醒小姐要保重身子,大病之后切记不可失了调养以免落下隐患等等。黄隽皆笑着应下了,又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身边,一边的秋桐瞅见小姐的眼色,猜想小姐大约是有些话要同陈大夫说,不方便伺候的在旁,便暗中扯了扯那二人的衣角,示意他们与她一起退下。那春溪平日里最惧怕秋姐姐,此时见秋姐姐暗示要她退下,她不明就里,也不敢贸然去请小姐的意下,迟疑间已被那急子的秋桐拉出内室了。
静等了片刻,黄隽正要开口向陈知楠询问吕清的病情,抬眼瞥见那青竹还在角落里站着,他略一皱眉,又想到这孩子大约是不放心他家主子,便温言劝解道:‘有陈大夫在,你家主子自是不会有大碍,你也别熬着了,早些下去休息罢。’青竹闻言一愣,踌躇了一会儿,仍是磨蹭着不走,只拿眼巴巴的瞧着陈大夫,黄隽看那别扭孩子又故态重萌,心下失笑,见他只盯着陈知楠,遂打趣道:‘怎么,秋桐那一脚是不是踢得重了?正好陈大夫还在此,要不要她给你开付散瘀活血的方子?’那陈知楠不明这其中还有一段公案,听了小姐的话,也不计较小姐让他给个小厮身份的瞧病是跌了她的面子,当下就要提笔开起方子来。青竹见小姐打趣自己,那陈大夫又是个听不懂话里意思的榆木疙瘩,心里一阵委屈,不由得抽泣起来。黄隽见自己几句话又把这孩子给招哭了,也有些呐呐的,只是他还惦记着吕清的病情,遂不再与那青竹多言语,正声道:‘没别的事儿就退下罢,我这还有要事与陈大夫说’,青竹听那口气严厉,也不敢再违逆小姐的意思,低着头朝那门口慢慢挪去,临出门前他踩着门槛儿眼泪汪汪的瞧着小姐,憋了半刻才低声说道:‘小姐,您那脖子上的伤还是先让陈大夫瞧瞧吧。。。’话音未落一个扭身已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见青竹才撂下话瞬间人就跑的没影儿了,黄隽暗叹,这孩子还真是个心思细的,那伤早就被他忘了,现下经青竹这么一提醒,反倒火辣辣的又有些疼。他也不理会,准备重提话头,看那陈知楠也怔怔的瞧着自己,一脸的疑惑,他不欲多生事端,只推说来时路上走的急了被树杈子剐了一下,小伤而已,并无大碍,见那陈大夫仍是一脸的不赞同,忙站起身来,堆起十二分的诚意,连连保证下不为例,这事儿才算是勉强掩过了。
待两人重新坐定,业已误了不少功夫,陈知楠明白小姐今夜必是为那吕清而来,也知兹事体大,遂不再耽搁,当下开门见山的道:‘大小姐,吕公子的情形有些不妙啊。。。’黄隽心一沉,要知道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