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样又过了几年,我七岁了。我眼看着苏家被我那秀才爹给一点点败光,自去年进京赶考再次名落孙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中举或是中状元那档子事,每日都只是喝酒,赌博,把一个仕途无望日趋穷困潦倒的酸秀才形象发挥到极致。
再说我那原本跟块璞玉似的娘,在秀才爹病态的折磨下,成年病怏怏的,守着药罐子过日子,可能体内摄入的药量连带了些许激素之类的东西,日积月累,引起内分泌失调,导致体重急增,三十岁不到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岁的胖大婶,我瞧来瞧去竟然发现与几年前喂我的那个常被我捉弄的张妈妈有几分相似。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一点都没说错,如今的张妈妈可谓是咸鱼翻身,她男人也是一赌徒,可她却靠他男人发家致富了,没事溜达着来我家串串门,可能是日子过好了,那身形看起来让我想起一句前世念书的时候随口改的一句诗,横看成箱侧成桶,远近高低各不同,所以她进我们家大门的时候几乎是横着叉进来的,来了就嚷嚷:“大妹子,病好了没?”见没人理,便随手拿了院子里的一把锄头就走了,边走边嚷:“你们家秀才前些日子又输了,还欠我家男人钱呢!”我在院子里玩泥巴,捏人儿,当没看见那人,我可是有素质的人,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我娘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走出来,靠在柱子边喘着气,大骂道:“你这个赔钱货,别人都跑到家里来拿东西,你那眼睛长着出气来着!”我依旧玩泥人,懒得搭理,说白了,我压都懒得应付这一大家子,因为他们没救了,真没救了。
那秀才爹又骂骂咧咧地从门头蹿了进来,跟只老鼠差不多,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了,或许压都没刮过,因为有一次我去厨房偷东西吃看他也歪歪斜斜地踱进来了,便躲在门后,他竟然捞起一把菜刀作势往脖子上划的样子,吓得我差点以为他是要自杀,细看才知道他是要剃胡子,我捂着嘴笑得差得喘不过气来,他哪有那思想觉悟,像他那种懦弱的家伙,手指破道口子都会弄得家里**飞狗跳。
他一进门见我娘靠在柱子上,便骂道:“你这个败家娘们儿,尽拖老子后腿!赶紧给我死回去躺着,省得摔了还要老子给你付医药费!”我娘经过几年的磨练,终于也成了一颗不省油的灯,便骂回去道:“老娘当初嫁给你才是瞎了眼,早知道你是这副德,还不如嫁给李家那养**的,如今人家可赚了大钱,日子过得好得很!”秀才爹一听,火了,脸一横,那眼珠子往上一翻,只看得到白的看不到黑的,随手抄起一子,便冲了过去,我赶紧把井上拴的那桶解开,一骨碌滚了过去,我爹便摔了个嘴啃泥,我便继续玩泥巴,我本不想管他们那档子闲事,可没办法啊,人都是怜贫惜弱的,虽然在这样的病态环境下我也不能明哲保身,还能把自己保持在二十一世纪的素质和情,但这点立场我还是拿捏得稳的。
我娘见状,笑弯了腰,无奈腰上太多了,只弯了一下便又直了起来,大概是她觉得难受吧,这时候我们家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家大少爷跑出来了,据说是叫苏小龙,十一岁了还整天嚷着骑大马,这见我爹趴在地上,顺理成章地就跨了上去,嘴里还叫喝着:“架,驾,马儿快跑!”可怜我那老爹被木桶磕掉了两颗牙齿也没人看见,还被自己儿子骑在头上,害得我都觉得没脸见苍天。
老爷,也就是我的阿公,正出来倒烟灰,看到院子里上演的这一系列,烟灰缸也砸了,腔不成腔,调不成调,道:“苍天啊,大地啊,我老苏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亡我苏家啊!”大夫人,也就是我大娘去要帐回来,说是要帐,其实也就六文钱,那天我们家小龙大哥要吃糖葫芦阿公出了压箱底的钱,一两银子,害得那卖糖葫芦的找了半天还是差六文钱,这不一大早我大娘就赶着要帐去了,一回来看到这一院子人奇形怪状的,便呼天抢地哭了起来:“看来这日子没法过了,趁早散了吧!”
我阿公一听这话脸立马板了起来,瘦得只剩一块皮的脸绷得紧紧的,都可以在上面画一幅壁画,他指了指大娘,又指了指我娘,最后再指了指我,道:“这一屋子的丧门星啊!作孽啊!”我娘一听赶忙溜进屋躺着去了,大娘的脸上一红,也急急地进屋去了。
我爹这才想起教训趴在他背上的儿子,厉声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回屋念书去,老子还指望你呢!”苏小龙便咕嘟了几句进屋去了。我仰望了院子里的那方天空道:“枯腾,老树,昏鸦,饿肚人玩泥巴。”
苏慧儿端着一大盆衣服出来,走到院子中间捡起那个磕掉我爹牙齿的桶,去古井边打水去了,边打边骂道:“谁拿这桶打狗了么?还沾着狗血,死东西!”我汗颜,便道:“灰儿姐,那是咱爹的血,他刚磕掉牙齿了。”说她叫苏慧儿,说实在的叫苏灰儿更贴切,天天当烧火丫头,灰头土脸的,脸黑的像锅贴,包公见到她也要自愧不如。
她横横的盯了我一眼,俗话说相由心生没错,小的时候看她还蛮顺眼的,眉清目秀,虽说日子过得也好不到哪去,但也还没到烧火丫头的份,这长年积怨下来,那眼啊,鼻啊,什么的,都已经变了形,完全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我叹气,这内修果然十分重要,否则再好的底子也白搭。
我手里正拿着自己捏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