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沐浴吗?”王妈又走进厨房,见公子入画已然不在,问道。
虽然是三月绣锦天,晚上仍是透出冷意,寄白想了想道,“今日算了吧,身子没脏。”眼见着盘中的糕点已经所剩无几,她又抬头笑了笑,“每天吃这么多,我一定会被你养胖的。”
“胖点才好啊,不然出去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公子这么不待见学生呢。”王妈呵呵笑道,“灶火快熄了,赶快回屋里去吧,别着凉了。”
她点头应着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往门前走去,门前已经放着了王妈准备的灯笼,她想了想,左手提灯,右手交在身后。
依旧是以极缓的速度往西厢而去,她如今道行实在太浅,公子入画有意无意的试探就已让她紧张心惊不已,那日后更难自处。
难道非要学古人忍到能尝粪便反而欣喜大笑的地步吗?她停了脚步,看着天上的月亮,那是找谁练手呢,是不是先准备一下明天在茅坑里蹲一天忍忍看,她认真的思索着这一行动的可行和必要。
最后结论为,不必牺牲到那个地步,她只要做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就好了,虽然也很难。她又抬脚往前走去,风吹来带着点点料峭之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她自语道,“果然是我忍功不够,不然此时应该将衣衫尽开任寒风灌进衣袖中而神色自若。”话虽然这样说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倒不是她不愿糟了自己的身子,就怕又生起病来给这个自己尚不算熟的书墨斋添麻烦,让人觉得她娇气或是弱不禁风对她实在是没有一点好处。
她走的极慢,分明半柱香已是厨房至西厢的最保守时间,她用了一炷香还没有走完,也不知道公子入画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仍是无法释怀,也半点不知道他的心思,是叶清茗表现有异让他觉得自己有问题吗?
她想到叶清茗两道弯眉就浅浅蹙起,他们怎么就料到他会被选中,毕竟由她挑人是意外之举,又或者他们本不在乎被选中的人是谁,到时再替也就是了?
唉唉唉,她直想叹气,怎么就自己跑来坦白了呢,清茗清明,明明糊涂的要命。要是他不说,她也就当自己是成功的了,如今却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身边跟着一个甩不掉的尾巴,想来真是难受。
那不如来想一下怎么把他弄回出去吧,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随即湮灭,不对,他们等着看的就是她怎么弄他出去的吧,好借此评估她的聪慧程度。
那什么都不做?那不是要更憋屈了,那个叶清茗一见就知还是个雏,斗智她自然不在话下,就怕他在公子入画面前也漏了马脚。
她仍在苦苦思索两全其美的办法,忽而眼前一亮,对啊,只要他在公子入画面前露出那么点端倪,她又全然无知,他们自然会把他从她身边撤走,另置他人。而这期间就是她喘息的时间。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装傻充愣她还有待学习,人栽人她就当这回实践了。
不自觉中她已到了拱门前,夜色中的桃花依旧盛开的灿烂,在月光下折出点点魅惑的色彩来。今晚月色正浓,下午的乌云就跟没出现过似的,明日看来是不会下雨了,她摇摇头,即使今晚没有狂风骤雨,也注定她们盛不过三日。
心中打定主意,明日再将花瓣采来好过被糟蹋。
她打水洗了脸后,自脱了鞋袜往炕上而去,照她估计,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已经开始学会思春了,然后坐在闺房中细致的绣着帕子,待到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在湖心划舟,看着心仪的男子心头如小鹿乱撞,再拿绣帕掩面,偷眼觑着。
不像她,十三岁的人了,还从未享受过一天正常的普通女子的生活。她这年纪的人该有的羞怯她是半点没有,也学不会,该有的天真她没有,倒是装的挺有,该有的情思她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该有的她倒有,比如头上偶尔冒出的白发。
她确定这不是少年白,是心力交瘁,用脑过度导致的吧。
她窝在被子中,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上头雕花镂空的横梁,灯芯长了浸在油中,火势有些弱,脆脆弱弱的无风自动,在墙上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来。
她睡觉从来不熄灯的,只等自己睡着了,烛火自然熄灭。
明日,四更起吧。
她就是这样,每日睡前给自己提一个要求,分明可以一觉到天明她也非要强迫自己定个时辰起来,练意志倒算不上,但若能正常掌控自己的睡息对她只有好处,只盼日后别让她用上了。
公子入画说让她明天别再没心情了,她赶紧闭上眼,她很有心情很有心情。
月渐渐西沉,四更时分她准时睁眼。
叹口气,不是她厉害这么准的起来而是她本没睡着……
睡着了的人和没睡着的人的呼吸是不一样的,她看来不止要练得随时睡着随时醒来的本事,还要练呼吸,即使不睡觉也能做到睡着了的假象。
她又叹口气,她何必啊,她已经深刻怀疑自己不是故意装笨本就是天生愚笨啊,尽在自己折磨自己,一个聪明人不该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把觊觎她的人反而耍的团团转的吗,她却是拼命的揣测,为的只是好好保住这条小命好好活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