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打发了林墨玦回房休息,便叫来了管家林琉。
林管家和林墨玦、黛玉二人一同到的京城,呆了一年多,平日里在外也听到些关于荣宁二府的传言,却是贬多于褒的。
这样一个大家族,仅仅只依靠祖宗余荫浑噩奢侈度日,除了那已逝的贾珠,子孙竟个个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个姑娘生于元月一日,一个哥儿生而衔玉,其他的,竟都没有什么好的。
且那内宅妇人,不仅毫无大家主母风范,竟是个聚敛无厌、得一望十的。听那送物什进内宅的林家管事嬷嬷所言,几次拜见那贾王氏,那王夫人话里话外透露的,无一不是说林家的哥儿、姐儿在贾家,那待遇比之贾宝玉还过之,花费甚巨云云之语。要知晓,林家每半月便将哥儿、姐儿日常所需之物送进贾府,且每每伴上厚礼送与贾家各色人等,两个孩子便是吃金喝银也尽够了,如今倒成了去贾家打秋风的了。
林管家着实有些不忿,但碍于那贾家毕竟是先夫人娘家,不便多说自己的不满,只平平道来,却也使林海气愤不已。
林海道:“林管家,我已决定不再让两个孩子去贾府的了,只玦儿还好,毕竟是男子,可玉儿无人教养,将来说亲怕是不易。”
林管家一听,便知林海有续弦的打算,便道:“老爷自当娶上一房夫人,姑娘和哥儿年龄都小,尚需母亲照料,且将来姑娘出嫁、哥儿娶亲,还都需要夫人主持的。”
林海叹道:“我也是如此想法,只这一年来,来探我口风者也不少,只我这般年纪,肯嫁与我为填房的,莫不是看上了这林家产业,我又如何能够相信,她能够对我的这一双儿女好呢?且经历了苏州林家的行事,更觉寒心,若一朝不慎,又重蹈覆辙,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林管家一时也不知如何说好。这未嫁姑娘,毕竟身处内宅,林家如今又无长辈亲眷帮忙打听,又有谁知姑娘心究竟如何呢?若真又娶了个蒋姨娘一般的来,老爷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双儿女,怕是要遭了难的。
林管家蓦地想起今儿回家去,自己媳妇谢嬷嬷所说的话,心中突地一动,对林海道:“老爷,可还记得那苏州的夏姑娘?”
林海道:“自是记得,玉儿的丸药尽出自她之手,如今两个孩子能如此康健,当多亏了她。”
林管家道:“不止如此,夏家每隔两月随府上物件一同送上京的,不止丸药,还有好些玩意籍,哥儿和姑娘都是十分喜欢的。”
林海听得也是心中一动,这夏姑娘,自己虽未曾如何见过,但林墨玦的出生,若非有她,贾敏便要一尸两命;贾敏在时,便与之交好,两个孩子待她也是极亲近的。兼且自己府中私之事,也是因她才察觉,故而保住了自己独子的命,倒确实算得上是林家的恩人。更为重要的是,她与两个孩子的相交,确是真心疼爱的,若得她为继室,倒可不必担心她与两个孩子的磨合,也不必担心有人挑拨了两个孩子与继母之间的关系,从而产生无数的矛盾。
林海犹豫道:“如此说来,这夏姑娘倒是个极好的人选,只不知她是否愿意?”
林管家便继续道:“这夏姑娘父母具丧,如今还在为母守孝,出了孝后年纪怕要有二十好几了,且家有遗训,不得与人为妾为侧,便也只能嫁人做继室。若嫁与老爷,不说其他,和哥儿、姐儿却是无需担心生份的。”
林海想过,确实如此,只终是他们这边商议罢了,尚不知人家姑娘心意,也许人家姑娘年轻气儿高,更愿意嫁个年轻的,而不愿意嫁他这么一个半老头子。只想来想去,竟只这夏姑娘最为合适,且她虽门楣不高,但医术高明,平日里与各府夫人小姐交情甚厚,行事自是不差的,想来教养玉儿必无不妥。而且她家中已无得力长辈可以依靠,唯有一舅舅家,却又结了深仇,他也不必怕新的岳家挟长辈之势与他施压,又能和不着调的贾家远了关系,确实两全其美。
思来想去,林海还是让林管家嘱咐谢嬷嬷,让她下次去苏州取丸药时,探一下夏姑娘的口风。若她同意,便等她出了孝后上门提亲,若她不愿,便当无此事,还嘱咐谢嬷嬷不得说于他人知晓,免得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林管家自是答应不提。回家后说于谢嬷嬷听,谢嬷嬷合掌直说好。又提说自家姑娘已久不曾请夏姑娘诊脉,不若下次一同去苏州,请夏姑娘再好好诊一下脉,开个新的方子才好。谢嬷嬷自是打着让黛玉打动夏姑娘的主意,只林管家听了,确实有重新诊脉的必要,便与林海说了,林海想后也同意了,只林墨玦听说后,吵着闹着要一同去,说姐姐一人出门他不放心,林海只得答应了。
黛玉和林墨玦姐弟俩在家中和父亲过了一个团圆的年,家中如今有些冷清,因着前些时候的一番深查,林海很是发作了一些人,撵出去的撵出去、发卖的发卖,如今留在府里的,不是积年的老人,便是新买来重新□签了死契的下人,虽不及原来仆役如云,但更是规矩严谨,连偷懒耍滑者也不多见。
人虽少了,但父子父女三人过得却是格外温馨的,黛玉规矩一些,但挡不住对父亲的孺慕之思,且有林墨玦叽叽喳喳在前,便也放开了几分,同父亲弟弟说笑起来,一时日子过得分外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