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其中一位男童轻蔑且轻巧地吐露一句:“没人要的小孩。”
终是激起了向来沉默的孩子浑身的尖刺,愤起身,跳下青苔爬行的大石块,梗直了脖子怒吼道:
“我爹叫冯绍民!我不是没什么人要的小孩!”
这显然是小安乐的声音,只是其中内容却不禁让天香瞠目结舌,猛一个吸气,差点被自己的唾液给呛死在了这妙州。
几步前丛树后,那几个嘴碎的孩子听闻了声响,怆慌将那厌烦的脸色收敛了去,端正身姿,到冯素贞身前颔首念一声“冯夫子”,便逃去了。
她拂去背脊上旁人轻加抚拍的手,向那人投以惊诧的眼神,“你教的?”
她只苦涩笑笑,不答。
这么一个坚强又倔强的孩子,连落下一滴眼泪都是尤其稀奇的,竟然在一天突然问自己可否做她的爹爹,且还是头一遭将那脆弱模样全然暴露在自己面前,这要她如何拒绝?
天香睇睨一眼已经远去三三两两孩童的背影,几步上前,将小安乐抱进怀里,轻拂她脑后的绒发,给予一些单薄的安慰。
“小丫头,你若实在不想来这书院,便跟你冯姨说说,留在家中念书也未尝不可。”
孩子摇摇头,直直看着她,眼中的笃定得不可置否。
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纪,尚且稚气未脱,眼底的戾气却已丰盈。天香不禁哑然,只得颓然深叹,再说不出半句劝慰话语。
熏风过耳,冯素贞阔步上前,拂袖掸尘,于青石一旁落了座,揽过小安乐肩处,缓缓道:
“既然如此,那下次便不可再翘课了。”
冯素贞还是那个古板的冯素贞没错,说得倒是温柔,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说却着实显得人情味淡薄,且好巧不巧戳中了她的软肋,起了劲头,同她唱着反调,“不,小丫头,你可以尽情得翘课没关系,天塌下来有你天香姑姑顶着。”
那人眉眼含笑,投来错愕的眼神。
“不翘课调皮捣蛋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公主,这又是哪来的歪理?”
“这自然是你闻臭大侠我定下的道理。”
冯素贞苦笑不得,抱起小安乐,踏过花坞,朝后门走去。
“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怎么?听你话中意思是颇有怨言啊!”
“敝人不敢,一切全依公主。”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