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枯涸的眼再一次湿润了……
冯府的后厨,高似云屈膝蹲在烟霭漫溢的砂锅前,轻摇蒲扇。
事发初,混乱得很,待后来张大人另寻了住处,她仍是跟着,以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为由留下,几次推却,却执意不走。
若说缘由,夫人暗里的意思,也算是一层吧。
她端着药,走过长而窄的廊道,所见是立在冯素贞门前的二人,张绍民与林景年,再靠近些,便隐隐啜泣声入耳。
那是公主的声音。曾经闻名天下的刁蛮公主竟哭得这般断人肠。
高似云与他二人颔首示意,由立门两侧的丫鬟推门,踏入,那陈旧的声响已惊扰了屋里的人。
她怔然弥望了一眼床榻上了无生气的人儿,与低伏席边的公主,将汤药交付于桃儿杏儿,便匆匆逃离了。
张大人的人马从山谷中寻到冯素贞是在事发后的第三日,那时,也是站在这门口,向屋里望去,那双青葱玉手已彻彻底底被染上了红色,血肉间混着砂砾,狼狈得不成样子,稍稍靠近半寸步子,便眼底酸痛,目不忍视。
她们的过往,高似云不甚了解,只听过一点风闻。
传说中,驸马是个文武双全却倒霉的人儿,做了皇帝的女婿,娶了野蛮的公主,受尽折磨;过了小半年,又说她二人是举案齐眉、鸾凤和鸣的;到了最后,江湖中盛传,她们是情同姐妹,对冯素贞而言,再难还公主的情深意重。
现再看来,她心中多少也有了答案。
入了夜,高似云再次前往送药,至窗前,屋里的对话传了几分入耳。
“……便留这吧,公主……”
“回宫后,我与桃儿定有办法向皇上交代的。”
“是啊公主,放心留着吧,后事……
无需担忧,会安然无恙啊。”
两个丫鬟一来一往,言语间是呜呜咽咽的哭腔,公主却半句也没说,沉默了许久,高似云在廊外候着,直至确认里屋再没声响传来,方才叩门而入。
“高姑娘……”桃儿擦擦泪,歉笑上前接过托案,“让你见笑了。”
“无碍,人之常情。”
公主扶起冯素贞上身,接过桃儿手里的药碗,一勺一勺,悉心喂其咽下。
较之今日上午,公主已平静了许多,却是那种认了命,绝望的模样。
她受着那般压抑的氛围片刻,便退出了,正瞧见廊道那头小安乐跑来,与她问好一声,遂跑进了屋里去。
那孩子的到来应是触到了公主的柔软处,她放下药碗,紧紧将那孩子搂进怀里,抚拍着背,轻念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