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个月了吧……”冯素贞引颈望去厅堂屋檐之外高远的苍穹,似回忆着久远的旧事,“自她离去起……”
“先喝药吧……”
她总归是想说些什么当做安慰的,可一想起冯父的乞求,又觉得无论说任何话语,都是良心不安的,便只端上药来,将话题涩涩岔开。冯素贞却并不接过,牵起嘴角,嘴边自顾自地念叨:
“她就这么走了,甚至不愿再见我一面……”
“关于天香的事,这几日无论我如何询问,父亲总是讳莫如深,避而不谈,”望向她,“高姑娘,你告诉我好不好,其中所瞒之事,即便她真只为躲我,我也……”
“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她便似受了晴天霹雳,又似清醒了一般,怔然许久,失神地问:“当真……”
面对冯素贞的乞求,她不禁有些心虚,握着热碗的手指紧了紧,启唇,话已到了嘴边,遂又咽下,将汤药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念道“当真”,便出了厅堂。
而后,她再没去过冯府。
她的不忍心教她无法再坦然面对她,亦不知该如何编出几句妄语,滴水不漏地将其哄骗了过去。
她是骗不得她的,即便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最后还眼见她楼塌了,在高似云眼里,冯素贞始终是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绝世驸马、少年丞相。
(二)
初夏,这江南地终是落了梅雨,整整旬日,绵绵不断,一点没停息的意思。
这阴潮的天气也顺势带来了夫人身上大大小小一系列毛病。
她不过寻常人家,再养着体弱多病的夫人,着实是困难,这几年,若无冯素贞伸出援手,哪撑得到如今。
今日,又与父亲因夫人的问题起了争执。
望着父亲气急走出茅屋的背影,她颓然坐回椅子,夫人从里屋探出脑袋,佝偻着向她走来。
高似云连忙迎上,搀扶上夫人嶙峋的手臂,静静听着她絮絮几句宽慰的话语,并不作声。
夫人已时日不多了。
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消磨得所剩无几。
夫人曾说起过,那遗孤,是她此生唯一遗憾……
或者说,是活着的念想吧……
月底,端午将近,冯素贞于府邸修养几日,待身体恢复了几成,其父便遣散了张绍民留下的数数下人,拾掇拾掇搬回了药铺。那一纸房契收起,他好好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