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归盘算,哑巴大叔喝了两日的药也没见好,倒是第三日晨时,突然就不在床上了。
白允沫跳着起来推子桑说:“哑巴大叔好了,好了。”
哑巴大叔本就不会说话,只是一张狰狞的面目动了动,吃力地将家里一些东西都往一块卷起来捆成一匝,还不时和好人婆婆打手势。
好人婆婆并没有因为哑巴好起来而开心,反而不停地淌眼泪。
弄完这些,哑巴大叔喘着气又叫上子桑和白允沫往山里边走去看了好几处藏着兽夹的地方,子桑平日不敢走远,所以也是被哑巴大叔指出来后,才知道这些地方有的,上边有些碎骨,看来捕到的猎物早被其它野兽吃尽了。
又走到一处山头,哑巴大叔就不走了,软下来,指指地面,作了个挖的手势,又作了一个睡的姿势,便坐下来松了口气,就直挺挺地躺下。
这一躺,哑巴大叔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白允沫骑着阿飘跑回家里跟好人婆婆说哑巴大叔不动了,好人婆婆就哭着说,他这是叫我们埋了他呀。
于是子桑就地给哑巴大叔挖了个坑,把哑巴大叔放下去,又从原本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一颗佛珠,放在哑巴大叔旁边,埋了下去。
埋平最后一抹土,子桑用袖子给白允沫把泪擦尽,牵着她的手,转身看见落日余晖,万鸟归林,山霭沉沉。
第34章 我执大世
迁家是哑巴大叔的意思,也是子桑的意思,她一心想着要早早回到长州太国寺去,回到娘亲身边,去守那青灯陋院过日子的。
可这命毕竟是哑巴大叔自那雪深处,云开里,鬼门处抢来的,她得还这方恩情。
好人婆婆虽是平时说话东一头西一头,眼神也不大好总也在煮饭舀米蒸肉时添乱,可到底是个好人,她不能不管。
想着这层里层外的关系,子桑耐心儿地继续补点着哑巴大叔收拾过的那摊子家当,找了绳让大雪给引上。
大雪身子已然有几分马驹的样子,倒也拾得动这点东西。
好人婆婆是不太想走的,她也走不大动,嚷着要守着在肥猎窝里陪着他那不会说话的儿。
陪着好人婆婆哭哭啼啼两日下来,白允沫总算是哭得没意思了,歪着小脸儿劝好人婆婆,大叔给你收拾了东西,就是让你去子桑呆过的猎口村好好过日子呐,你怎的不听大叔的话呢。
缠缠扯扯,子桑也就照着往时看过的牛车那样,从那堆着些杂什的栅里各种琢磨,把一辆歪七邪八的独轮车改了改,装了东西,又把好人婆婆顶上去,两只银狼打前头拉,她和白允沫就在后头推着。
两狼一车两小孩儿就昼里行,夜里歇。
时下当春三月,北风晚绿,旧雪初残,新枝盘梢首,穹夜挂银芽。就着芽月,子桑堪堪花了几瓣时辰才收拾出一方被铺,把白允沫拢在怀里,哄着好好睡。
白允沫虽小,到底天下遍走,从那春花秋月中,最是人间胜景楼,最是众生红尘浓的地方出来的,心性好玩是一茬,对世事的通透,也自与平常孩童不一般。
此番颠沛,日夜相依相偎,少儿心性越发去了几分,对苦事倒顺得更为明澈。
察出子桑心事,隔着清冷夜色,寸缕月明,粉团团一张小脸微仰,软唇柔糯:“你走是带我一起吗?“
“我去长州,你得跟着你娘亲。”子桑也有想过往后她与白允沫的。
可白允沫是天下富社少主,往时她还是算是个假世子,隔了一冬,世事遭变,时势连天反,她现下,或而只是个太国寺里的带发小僧尼了。
如此,往时书文里看来的贵贱不同处,官奴两生天倒时时在脑袋里边盘缠着的。
或而就还是一齐在这猎口村,像往时那般,奔着山头里放上四五兽夹子,灶上烧几块土豆,日日裹皮敷毛地过日子觉着倒也是回事。
只每每牵起那双满是冻疤,青红相印的小手儿,子桑便打定主意,总也得赶着白允沫回她那纸迷金贵的富阁里去。
每日听大掌首白若置着天下大小楼间的生意事,虽不甚上心,可听多了,办起事来,头脑便清晰了些,八岁小人儿也能打打简意的算盘。
山中多湿露,就着些蒙蒙水汽,眼皮有些往下沉,她低头埋首在子桑脖颈间,仍是不忘说出心里的小九九:“到时我带你一起回白氏,让我娘亲带我们一起去太国寺。”
这样也倒是好,可恩情却是越欠越深,再一桩,到了猎口村,究竟要如何安置好人婆婆才是大事儿。
再行两日,两狼儿一路被困着束着,渐渐表现得心浮气燥。
大约是被山中百兽看了丑态去,多少有些不情愿,越走到后边,越是有些偷懒,总于半路上戏耍,或就地一躺,吐着舌头左顾右望不干活。
见两狼儿又偷起懒来,备着给他们的骨头肉干儿也见了底,子桑只好把那鞍子卸了下来,又把好人婆婆哄着下来走路。
远远望向林深处,约摸还得再走一日方到猎口村。
白允沫扶着好人婆婆,子桑拐着独轮车,在鲜少有人踏过的小径上蹒跚前行。
行半日,遇一踩青书生,摇破布折到扇,衣上多有布丁,襟冠粗陋,面黄而唇薄,施然前来,见有老者年逾六甲,少者刚岁下十一,再少者不过八岁童子问从何而来。
答说,猎口村后肥猎窝。
有道是,盛猎之处,居有村,肥猎外自有口,猎人不居狼窝,守猎口,世名猎口村。
书生恍然,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