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什么呢?
可惜的是,他怀疑自己未必能够做到,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当他想到即将要与他面对的时候,心还是会跳得很快,这实在说不上是恐惧,也不是局促,事实上,很难解释。
秋风还是很急,方那木脑袋的小卒又忍不住问:“殿下,您怎么不说话了?”
慕容冲在大风中停下脚步,他四下张望,满眼皆是梧桐。
“如果哪天攻进了长安城,就该把这里的树一把火烧光了。”皇太弟像是在自说自话:“不然,任它们这么密地长着,实在太难看了。”
“殿下。”那卒子道:“这不是好兆头吗?”
慕容冲一愣,问:“谁说的?”
“都这么说,殿下,这阿城的梧桐,待的就是您啊。”
慕容冲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你不觉得,这里像是只鸟笼子?看什么东西,都要从缝隙里。”
被问到话的还未察觉,仍旧说:“殿下,没有啊……”
慕容冲没有再就此说话,脚下重新迈步,下令道:“走。”
那卒子立刻地跟上来,再度问道:“殿下,走去哪啊?”
慕容冲不再回答,依着脚下辟的路径向前走,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若一直往前走,总能走到什么刻意停下的地方去。
“夫人,殿下正在外面呢。”
怜生方哄得慕容忠入睡,就听到侍女的喊声,她回过头远离了床榻,支起窗子向外去看,果见慕容冲站在外面,正在仰头看树上。
他的身上很单薄,身边跟着一个士卒模样的人,怜生想:他恐怕是冷的。
慕容冲总在幼容那里过夜,身上要穿的衣服也一贯由她来收着,怜生从箱子里摸寻了半晌,只找到了一件。
所以当慕容冲还在出神地看树顶上迟飞的雏鸟时,身上就这么没来由地罩上了一件短小又紧窄的披风。
他一愣,身旁的卒子这时倒很知道礼节,很快就告退了下去,慕容冲尝试着拉扯披风的四角,却发现并非皱缩的问题,而是它的确是如此的大小。
回头时见到怜生,她的眉眼仍旧很温柔,慕容冲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所犹豫地将那披风拉下来,放到眼下。
这东西看来是很旧了,背面有绣竹,毛领子虽洗得很干净却不再柔软,它那么小,只够裹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孩子?
慕容冲忍不住用手背磨蹭下颔,他从前总是很怕有须髯生出来,可如今他却想:怎么就会没有呢?他的个子长得很高了、骨架张开了,连茸发都退去,可为什么单单没有须髯呢?
莫名地烦躁,很是烦躁,他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揉皱了,对怜生道:“什么时候的东西了,扔了吧。”
怜生接过披风,却显得很犹豫。
“不然就烧了吧。”慕容冲皱着眉,又改口道:“放在这里,等咱们到了长安,就跟这里的树一起烧了。”
怜生松了口气,她想:这样还好,那就放着吧。
“忠儿呢?”慕容冲紧接着问。
“在里面呢,刚睡着的。”怜生答道。
慕容冲去看幼容住的正殿,又问:“她把殿外的竹子拔了?”
怜生点头,如实地答道:“是,她说您不喜欢,您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慕容冲不但没有高兴,反倒像是薄怒,怜生很少见他薄怒的样子,就算是他骂“孽种”,面上的神情也很平静。
“用得着她来拔吗?”他终于说:“孤难道不会拔吗?”
怜生诧异于他生了气,却竟是为了这样的小事,俄而又见他大步地迈进侧殿里,对她说:“进来,先进来吧。”
击鼓,再击鼓。
慕容冲骑在马背上,用手掩着咳嗽的动静,慕容永在旁替他拿着令旗,问道:“大司马,您没事吧?”
慕容冲摇头,挥手,示意三击鼓。
韩延从军前一路策马至前,到跟前勒住马,道:“大司马,可要放箭?”
慕容冲扯着缰绳,没有即刻地回答,反是说:“你是左将军,怎么做传令的事?”
韩延只管嘿嘿地笑。
击鼓再三,秦军全无应战之意,慕容冲偏头对慕容永说:“军中擂鼓没有过三次的,既然没有应战,那就放箭吧。”
韩延正等着令下,却听慕容永回答说:“现下攻城,是否太仓促了?”
慕容冲转过头,对韩延道:“喊话。”
“喊什么?”韩延问。
慕容冲方才张开,还不及回答,便见军前来的传令勒马止住,报道:“大司马,秦主登临城头,正在喊话。”
慕容永看向慕容冲,见他神情无什变化,只是问:“他喊的什么话?”
那传令的看向韩延,又看慕容永,不像是敢于回答的样子。
“他喊的,能比苻晖喊的还要难听吗?”慕容冲语气里颇不在意,他双腿夹紧了马肚了几步向前,下令道:“走,到军前去听听仔细了。”
慕容冲与慕容永、韩延一路策至军前,立稳了马蹄子,却没听到城墙上有什么动静,高盖与段随向他示意,慕容冲点点头,仰头迎着日光,难以看得仔细,于是向旁问道:“怎么不喊了?”
“方才喊完了。”段随答道。
“喊的什么?”慕容冲问。
高盖有些犹豫,段随却很快回应:“放牛马的奴才,何苦来送死?”
慕容冲没有再说话,一旁的人便都只敢悄悄地打量他的神色,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