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动那个一直棺材着脸的陈老头,眼瞧着那老头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向着他径直走过来,伸手要来拿他手上已接了多半碗血的碗,离玉忽然后退了一步,细白瓷碗里的血水晃荡了一下,差一点就洒出碗来——
“你要能救活他我就再多给你半碗~~”
离玉晃着红红白白的碗,胳膊一用力,那插在他胳膊上的银针就又滴滴答答挤出些血来,那棺材着脸的陈老头木着脸停了半晌,忽然转过身入了内室,再出来时手上已托着一个花瓷的小碟,碟子上摆着一个碧绿碧绿的大药丸子。
“你把那药拿出来干什么?”离玉伸着头看着陈老头手里的药丸,忍不住问:“你不是说那是新做出来的让我过俩天找个就算治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倒霉蛋试试药效的么——”
离玉口中最后的那个‘么’字,嘎然停止在那个绿药丸消失在那躺在床上的男人嘴中的那一刻,眨眨眼,离玉感觉自己头上似乎有些冒汗,鬼才知道那个老头用什么手法让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男人把那能把人卡死的大药丸子咽下肚的,眼瞧着那棺材脸的老头又面无表情的向自己走过,离玉这次却没胆量再躲,只见那陈老头技艺高超的一推一拉,就把离玉手里的碗换成了个空碗,离玉见陈老头拿着碗又往内室走去,讷讷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问:
“那人没事了?”
“我怎么知道。”陈老头眼皮都不抬的撩帘走进内室,离玉被哽得晃了晃,过了一会儿那陈老头又撩帘走了出来,看了看离玉手里那只又接了多半碗血的白碗,陈老头点点头,一只手出手如电的戳向离玉肩窝的穴道,另一只手在同一时间拔出插在离玉臂弯上的银针。
“那人能好起来吗?”
离玉眼睁睁的瞧着那陈老头又要托碗离去,按照他对他的了解,知道若是就这样让他走了,恐怕两三天间那老头都不会再从那内室里出来,所以只能急巴巴的一边按着自己的臂弯一边赶上前两步问道,那陈老头回过头扫了一脸可怜相的离玉两眼,终于屈尊降贵般的开口道:
“好不好的起来,都是他的命。”
离玉又被咽得晃了晃,那棺材着脸的陈老头瞧了瞧离玉微微有些发白的脸,忽然又加了句:
“我进内室这几天还是老规矩,饭菜放在门口就行,这几天你也别出诊了,在家里养养,多吃些鸭血。”
“哎……”离玉傻愣愣的瞧着非常认真的抛下那句‘多吃些鸭血’然后就转身走入内室的陈老头,心里一下涌上一股百感莫名的悲凉——多吃鸭血就能把他捐出来的血补回去吗?要是那个男的死了,就算他不想出去也得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扔出去啊,要不然就真把他放到臭?
转过脸,离玉悲愤莫名的望向那个他自己给自己找回来的负担,他虽然对外也号称学医两载,尤善术器——也就是治疗外伤骨折,有点像现代的外科医生那种,可其实他的那些术器经验都是拿鸡鸭鱼肉这些东西做的练习,而且是练习完就直接变成当天的午饭或者晚饭进肚子里了,除了鸡尸鸭尸鱼尸,他连猫尸狗尸都没碰有,更不要提人尸了,若是那人真的死了,他估计自己得纠结好一段时候心态才能恢复正常!
他早就知道把人拉回来他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他若是没发现也就罢了,可偏偏老天非让他发现那个人还有口气,让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一个还有口气的人熬死,他实在是不忍心啊不忍心~
“……”
一声低若蚊蚋的轻吟从床上传出,正在胡思乱想的离玉愣了愣,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床边,手忙脚乱的磕巴了一下,终于把手指按在床上那人的脖颈上,感觉手下脉动一下子变得躁动用力。
离玉正在惊异之中,忽然听到床上那原本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忽然被堵住喉咙一般,原本丝若游丝的呼吸一下粗重了许多,只听那人喉间如同破旧风箱般‘嗤啦嗤啦’的响了两声,然后猛然间就见那人忽然从床上一下平着挣起了半身,脖子上两条青色的大筋也硬邦邦的挣起半寸来高,离玉还没来得及退后,只听‘哇’的一声,离玉就被那迎头喷出来的一口脏血弄得个满脸满头。
“哎……?”
离玉只感觉仓促间自己被淋了血的额上突然一下子滚烫了起来,眼瞧着那平着挣起身的人又要直挺挺的摔回床去,离玉下意识的伸出手,一下就把那瘦得支棱骨细的身子拉进了自己怀里。
好暖和啊……
还没来得及把衣服全都穿回去的离玉搂着怀里那热腾腾的身体下意识的把脸往上蹭了蹭,然后下一秒就被那股子腥咸的臭味熏得松了手。
那个离玉还不知姓名的男人被推得软绵绵的倒回了床上,“砰”的一声闷响后,倒在床上的人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疼得浑身紧缩。
砰咚——
离玉呆呆的望着床上那人紧皱眉头的面容,愣了半晌,神情怪异的低下头看看自己刚才猛然鼓噪了一下的心,然后又抬起头,目光从那人只能称得上是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