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手,案几上的一本书就飞来他的手中。他大致浏览了一下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叫住仍警惕看向四周的尹静。
“阿静,你听过人豸吗?”
“人彘?”
尹静一时想岔。
“不,不是那种酷刑。”叶风城按住鼻梁,他底子单薄,又消耗太过,自然有些倦了,“我说的人豸,应该算邪术的一种。”
他这几年病越发地重,剑术不宜修行就早已荒废,转而修习术法。
“属下不知。”
尹静是真的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过来看看这本书。”
尹静坐到过去叶高岑的位置上,仔细读他翻到的那一页。
据书上说,这“人豸”是一种人为制造出的怪物。通常做法是将活人车裂后,取一条巨蟒砍头,铜锅里烧符水,加入人的躯干、双手和蛇尾烹煮,煮到骨肉分离后捞出骨头和人头一同按顺序摆好,洒上施术者的心尖血再念咒。施术者需得去那人头耳边唤他姓名生辰,若人头眨眼三次就算术成,术成自然会白骨重生,获得新躯体。
“您是说,二爷生前修炼邪术?”
“这倒不会。”
再尹静看书时,叶风城从位置上起来,敲了几下墙壁,像是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十几?”
“十六了。”
叶风城望着那如满地凝霜的雪光,想起什么想得出神。
雪渐渐地停了,屋里屋外都静寂无声。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地砖的缝隙摸索,像是在仔细感受叶高岑生前设下的禁制,和其下灵气的流动方式。
“主人?”
尹静也想要过去帮他,被他叫停在原地,只得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看他独自忙碌。
叶风城找得心烦意乱。他说不清自己为何一定要此时来这里,只是他心里有个声音,他今日必须来这里一看,否则就将错过什么。
“你也看到了,叶高岑的头没了。无头尸体是没法子搜神的。为了弄清他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试过头七那天设法招魂,但直到香炉里的返魂香烧完,我这边都毫无动静。觉得奇怪,我给地府阴差去了信,托他问判官这叶高岑魂魄下落。”
招魂和搜神都是极损耗心力的术法,他一般不动用,用了就必然要有所收获。
“鬼差说,叶高岑未入轮回。也就是说他的三魂七魄要么被人彻底打散,要么就被什么东西抽离,拘了起来。”
拘魂的手段极多,但大都是邪术。
“如果是叶惟远做的,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
·
短短几句话听得尹静浑身发冷。
通常来说,只有南疆那边最恶毒下作的巫蛊师会干出拘魂驭魂这种事。魂魄乃人之根本,无论一个人生前是好是坏,与他人有何过节,死后都该入轮回由地府审判,于是这拘魂之术本身就是逆天道而行,使用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是怎么都不肯信,叶惟远这样的人居然会用上这般阴毒手段。
在他的印象里,叶惟远是个安静到有点索然无味的人:他的话很少,问他问题他都会回答,再多的就没有了。他对权力没有半点渴望——叶风城常年卧病,想要谋权篡位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可他没有。他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没有相好的女子,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没有yù_wàng。休沐之日他要么独处,要么就是练习刀法,若是没有司徒那群人拉他去花街听曲喝酒,只怕他连最后一点人气都要失去。
一直到叶惟远犯下杀孽叛逃,他才惊觉之前那么多年叶惟远就是随波逐流地活着,没有谁真的去认真看过他,看着他的到底怎么走上这条道路。
“可二爷救过他的命……”
就他看来,所有人当中叶高岑应该是最关心叶惟远死活的那个人。
大概是叶风城刚当上城主那几年,海上出现了能兴风浪的魔蛟化龙。如果让这魔蛟化龙成功,只怕整个陨日城都要毁于一旦。
叶惟远他们一行人去了整整三天,流的血都要染红海面。纵使这魔蛟因为化龙正虚弱,寻常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为诛杀魔蛟,去的一行人一大半都折在里面,而被送回来的几个人都伤得很重。作为被魔蛟吞吃入腹,从内部刺穿了它心脏的那个人,叶惟远基本上就只剩进的气,不见出得气。要是没有叶高岑整整五日不眠不休去白月门求来药方里缺的一味仙草,叶惟远根本就挺不过这一劫。
“为什么?”
叶风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的心根本就没有放在这里。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从蹲着的地方站起来。
“留心身边。”
被他这一提醒,尹静才留意到身边的变化,差点被吓了一跳。
原来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不知从何处来的雾气将院子笼罩起来。那雾气活了一般蔓延向四周,不止是庭院,还沿着门下的缝隙进了屋,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势。
“天上。”
明明没有起风,窗子却被大力撞开了,露出澄澈得过分的夜空。
夜空中静静悬挂着一轮满月。十六的满月,圆满无瑕,也亮得骇人,周边的群星都被这反常的光亮给吞没。尹静抬头看去,只见这月亮像是悬挂在他们头顶,近得连上头黯淡的阴影都分毫毕现。他已无暇思考其上是否真的住有仙子和玉兔,因为那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