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做媒,那可是极大的荣耀啊!学生在此先谢过啦!”陆元秦难得活泼些许,喜滋滋地说道。他早就有了心上人的,奈何家世不算太好,姑娘家里迟迟不肯答应。有孟尚书做媒,那就万无一失了。
孟承业与陆元秦客客气气地说笑,旁边孟时涯、林长照和李瑛却都是脸上不自在,笑而不言。徐绍这个知道内情的,也只有装聋作哑,拿过嫁妆单子假装看得仔细。
孟承业说着说着叹息一声,道:“孟家到了老夫这一辈,只余老夫一人,偏也是单传。时涯没有兄弟姐妹,孟府空着偌大的宅子,实在冷清。眼下解语也要出嫁了,老夫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受……”
他瞟了孟时涯一眼,手撑着额头,长吁短叹。
林长照察觉到孟时涯似乎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赧然偷笑。
孟时涯道:“表妹也是孟府的姑娘,到时候她生了孩子,过继给我一个便是了。”
孟承业闻言,面上起了怒容,拍了拍桌子,叱道:“胡说八道!孩子哪是能随随便便过继的?!她辛辛苦苦生养,你一句过继就夺走了,却不知她会多心痛?”
孟时涯没有说话,端起水杯坦然喝了一口。林长照瞧孟承业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些慌张,暗中扯了扯孟时涯衣袖,叫他收敛些。
“再说,解语嫁到徐家,孩子总要姓徐。就算多一个,也要姓李,算是你舅舅的后嗣!”
“多生一个不就行了?姓徐的学商,姓李的习武为将,姓孟的入朝做文官。三兄弟在一块儿养,又不用分开,长大后一同报效朝廷,荣耀门楣,到时风光无限,你高兴还来不及……”
“臭小子你真是,你真是——你当孩子是想生就能生的?!你惯会偷懒,怎么不自己娶个娘子生他三个四个?!”
“我——”孟时涯没有说完,因为众人拦着孟承业不让他扑过去揍孟时涯,林长照趁机暗中踩了孟时涯一脚,叫他不许再顶撞自己的父亲。
幸好他们是在醉生楼三楼,旁边没有外人,否则叫人瞧见堂堂吏部尚书要亲手教训自己的儿子,偏孟时涯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准要传得邺安城人尽皆知。
等孟承业气顺了些许,徐绍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孟承业明白儿子是铁定了心不打算成家了,劝骂都无用,也不绝望。他瞧见林长照在一旁乖乖坐着,低眉顺眼的,就有了想法。
“贺大人也是这般推三阻四,多少个给他说媒的,都叫他谢绝了。也不知怎样的姑娘才能入了他的眼?”孟承业叹息,“朝中有人曾说贺大人只怕……只怕对林公子有意,林公子作何感想?”
林长照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慌乱紧张起来,目光躲躲散散,嘴里结结巴巴尽是“我,我,我”,颇有几分羞愧难堪。
“二位都是有才之人,若能相守,不娶妻也无妨。将来老了,携手相伴,也不至于心里空落落的。”孟承业说着,面容上分明有几分动容,倒显得情真意切起来。
林长照更加说不出话了,头低低地缩着,露出的一段脖颈泛出了粉红,耳朵尖更是红得明显。
徐绍悄悄推了目瞪口呆的陆元秦一把,二人移开了视线,装作审看礼单。
唯有孟时涯和李瑛面色不好看。
孟时涯是恼怒而发泄不出,李瑛是伤感而不敢外露。
孟承业笑呵呵地说起了贺之照的为人,狠狠夸赞一通,又说起他对林长照的欣赏,盼着他入朝为官,能与贺之照共同辅佐太子。顺理成章的,他提到为贺、林二人做媒的事情。
大周娶男妻与寻常娶妻并无多大差异,不外乎男妻出门无须族中兄弟背出门,不必披红盖头。三书六礼之类,都不可少。大周人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做男妻的,但嫁娶休离皆有王法,也没人胆敢随意轻贱怠慢。
孟承业这般也不仅是为逼迫儿子娶妻生子。他是个明眼人,知道贺之照待这个通州来的少年与众不同,林长照不必说,自然是满心敬重贺之照的。
“贤侄啊,你们俩也真是缘分,名字里都有一个照字,可不正是互相照应么?”
“……伯父说笑了。贺大人那般不世之材,哪里是我能高攀的……我,我不敢奢想。”
“哎,难为情么?没甚么大不了,老夫悄悄帮你打听就是。若贺大人有意,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可是……”
林长照坐立难安,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圈,发觉李瑛正静静望着他,却又好像在发呆,松了一口气。等他找到孟时涯身影,才发现孟时涯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朱雀街的热闹景象在出神。
林长照悄悄离席,来到了孟时涯身边站着,回头偷望,见孟承业跟李瑛说起了话,赶紧回头顺着孟时涯视线往下看。楼下熙熙攘攘,一如寻常,并没什么好看的。
“孟兄……你生气啦?”林长照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帮伯父,令你为难。我是怕你与他吵起来……今日毕竟是为长风庆贺,又要商议喜事,吵架总归不好。”
孟时涯侧过头来,冲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脸上,思绪却还停留在前世,贺之照迎娶林长照那一日……
红衣似火,眉目如画,两位新郎同骑一匹马,被绵延了一里地的浩大迎娶队伍围在当中,缓缓走过朱雀大街。他在人群里本来瞧不见他们的,后来恍恍惚惚就跑到了醉生楼的三楼窗前,就是眼下他站的位置,正好看见他们从醉生楼大门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