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躺了一月,总算勉强能下地走动,皇帝便比那些宫女还殷勤,又是张罗添衣,又是嘱咐往手炉里加炭。胤禩走一小步,胤禛就要抚一小步。胤禩走一大步,胤禛就要念念叨叨怕人摔了。
胤禩本是想到院子里透透气,被皇帝这一番聒噪,只觉得什么心情都没了。直接回了屋,继续躺倒挺尸,懒得理皇上。
胤禛在床榻旁陪坐了一刻,瞧胤禩似又沉沉睡去,这才到明间暖阁里继续批阅奏折。皇帝心道,从今往后,朕是日日夜夜都不能再让老八离开视线范围。
但有过几日,随着甄远道的进展颇丰,皇帝也总算是想起了还有另一个已经做完小月子的妃嫔。
大年节下,眼看着除夕临近。皇帝虽已于心中笃定,再不去理会后宫里那些妇人,但毕竟前朝后宫本是一体,有些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因此皇帝用过午膳,惴惴说道,“眼看就要到除夕了,朕想去看看菀嫔。”
胤禩抱着手炉,心里直翻白眼,皇上你爱去哪去哪,和爷说啥?爷一来不是你额娘,懒得管你去哪个院里。二来更不是你正室,没心情计较你晚上睡哪。最好老四日日夜夜去逛后宫,免得天天腻在跟前,看着眼晕。
皇帝见胤禩嘴角微扁,心里一喜,以为老八不满自己要去别处,他越是介意越说明心里是装着朕的。胤禛嘿嘿笑道,“就去看看,晚上等朕一起用膳。”
“哦……”胤禩心道原来老四晚上还要回来,瞬时就失望起来。
而皇帝见了,已然是乐开了花,竟不知原来老八也有这等醋劲,这两年真是委屈他了,总是看着朕往别的院里去。
“以后,朕只宿在你这。”表忠心的时候,胤禛哪能错过,见胤禩抬头看着自己,一脸狐疑,温柔笑道,“时候不早了,朕先去瞧瞧,你再歇会。”
胤禩觉得皇帝这几日神神叨叨,不正经的很,方才那种话也是皇帝能说的?这要是传出去,不知要掀起多少风浪。
但既然皇帝终于走了,也算是给胤禩得了点间隙。只需一个眼神,方若便会意了,命宛若去小厨房盯着给皇帝做的点心。然后去外院柴房,将在里面住着的碧月从侧廊引了进来。
碧月自被送回储秀宫,当晚便被方若安排在外院住下养伤。方若瞧见她十指乌黑,指甲已经被悉数拔掉,只剩下黑红红的硬痂,心中不由一疼。
碧月本已做了必死打算,心知进了慎刑司就再难见天日。即便最终被放出来,也是一身伤病,被发去做粗使奴才,根本就撑不了几日。正当绝望之际,碧月被人一路拖行,最终扔回了储秀宫,当见到方若姑姑那一刻,碧月已是泣不成声。
方若说道,“主子小产,昏睡一日,刚一醒,就跪在冰凉地上,求皇帝送你回来。”
“主子如此待奴婢,奴婢感激不尽。”于这后宫中,如碧月这等奴才,为主子办事,时时刻刻都是提着性命的。哪里会真指望东窗事发后这些千金之躯的尊贵主子能真心照拂。但没想到,自己却遇到了这么一位,主子已是横遭劫难却还记挂着奴才。碧月此刻也只顾着一阵哭啼,再也说不出什么。
方若安慰她道,“如今皇上还内院里,主子不便来瞧你,更不能带你进去。你且在这好生养着,待过段时日,主子再想法让你回屋里伺候。”
“姑姑侍奉主子,不必记挂奴婢这里。奴婢能回储秀宫已是万幸,不敢再有他求。”碧月和方若简短说了几句,也不敢多留方若。之后方若也便再没空去瞧她。
当胤禩身子好上一些后,方若才趁着皇帝早朝将碧月伤情说了一说。
胤禩心道,碧月是个忠仆。都说十指连心,小小宫女,又一直是在内殿里使唤的,细皮嫩肉的很。拔了十根指甲却未透露半句汤药之事,不妄自己救她回来。
胤禩心中本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碧月忠诚,那日后还可一用。若是她心存怨怼,自然等个合适的时机料理了就是。
因此碧月以她难得的忠厚,为自己留存了性命,也在胤禩身边保住了一席之地。
这不,皇帝总算是去了别处,胤禩也有些精力见她。
见碧月小心谨慎的进了内寝殿,不过一月有余的功夫,碧月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脸色蜡黄,人也消瘦了。而那双曾经绣得出庆阳陇绣的巧手此刻也缠着纱布。
胤禩见碧月跪了,还不待她请安,便命方若赶紧将人扶起,心疼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碧月微微抬眼一看,主子虽一直身体不太好,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憔悴过,于是哪里敢起身,而是跪拜道,“主子,都是奴婢的过错。”碧月觉得当初自己没能力劝主子不要喝那药才致使后来滑胎,若不是这药被方若及时发现而暗中更换,还不知日后主子的身子会被伤成何样。
这一月以来,胤禩已从方若那里得知换药经过。方若也曾屡屡自责,她虽换药,却未发觉主子后来有孕,最终酿成大祸。
胤禩对落胎一事根本浑不在意,但面前两位忠仆都自揽罪责,他只得言道,“你没错,都是本宫年幼无知,自酿苦果。方若,快扶碧月起身。赐座。”
碧月浅浅坐在椅子上,她此刻一身粗布衣料,哪敢沾了主子的东西,因此行为举止颇为惴惴难安。
胤禩驭下手段何等纯熟,脸上不减悲伤道,“你的手指可好些了?本宫已经问过刘太医,需用热水将旧痂泡软,再趁机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