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眼中一片死灰,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没说。笙箫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却忘了师兄才是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人,此刻他心里还不知怎样煎熬,自己却还怪他。笙箫默心下懊恼,方要出言道歉,却见前面澄练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那片霞光之中。笙箫默知道澄练定是进了仙岛,顾不上再说什么,立刻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越靠近绝情殿,那霞光就越蒸腾耀目。澄练却恍若不觉,一落地就直冲内殿而去,师兄弟三人紧跟在她后面。澄练盛气而行,走路快得如一阵风,到了殿门口也丝毫没慢下来,直接抬腿踹开殿门走进去。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笙箫默牙根都酸了,可怜那两扇蝉翼般轻薄精美的雕花绢门叫澄练毫不在意地踏在脚下,自长留立派以来,绝情殿门恐怕还是头一次遭此厄运。笙箫默又看看大师兄,只见他脸色铁青,眉头跳个不停,却一言不发。笙箫默心里有数,大师兄人虽鲁莽,可毕竟不傻,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招惹澄练。白子画更是一心只在殿内,急着让澄练去看里面的情形,对眼前的情况视若无睹。
殿门洞开,立刻有一道极璀璨炽烈的光芒自内迸射出来,那光芒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耀得人睁不开眼。澄练却毫不在意走在最前面,其他三人修为深厚又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过分惊讶,紧跟在后,相距不过半步。
此时殿中的情况一览无余,笙箫默凝目看去,一个多月前在殿中生根长叶的透明珠子此刻已不见了,却有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在殿中。他细细打量,这影子不似真的人影那样映在地上,却像幅写意水墨画儿似的,淡淡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叫人勉强能看出是盘膝坐于地上的样子。至于五官面容,乃至身上的衣饰,就只是漶漫渺茫的一片,真的看不清楚了。
笙箫默看得心下打鼓,这般情状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千骨这么个似魂非魂似灵非灵的样子,看着就凶多吉少,难怪师兄急成那样。
他正思索,却听澄练一声断喝:“你闹够了没有?”
她话音未落,就见那影子忽的一阵波动,似被风吹动的水面,又像人吃惊之下身子晃了一下,方才那浓厚灿盛的宝光却顿时消失不见了。
见此情形,白子画大大松了口气,暂时放下心中的大石,只要小骨停下散功,自然可以慢慢劝解她。实在不行,还有澄练在,小骨别人的话不听,总会听澄练的话的。想到这里,白子画胸中一窒,一阵酸意在心头蔓延开来,难受得几乎压过了他对小骨的担忧。这种感觉他以前有过,当初他见到小骨和东方彧卿或者杀阡陌在一起时就感受到过这种难过,但那时的情况和现在完全不同。
以前,哪怕他还未发觉自己的爱,只要看到小骨亲亲热热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心里就不舒服。可那时他只以为自己是生气,气小骨太轻信于人,不顾他一再的反对与邪魔外道结交。可那时在小骨心里师父才是第一位的,她跟自己心贴着心,有这层笃定,再难受也不过转瞬即逝。
可现在,澄练虽然霸道些,但她光明磊落、人品贵重,待小骨那般好,自己却是害小骨至此的罪魁祸首,他就算昧着良心也没法说小骨不该听她的话。白子画心中苦涩难当,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做妒忌?而妒忌中又夹杂了心虚,就更令人感到挫败。
在这种时候,他这心思是没人能体会的,就连平日最热衷于对他冷嘲热讽的澄练也是一样。她的心思都放在那个让人操碎心的熊孩子身上了。
“你还哭,哭什么哭。”澄练斥道,“我才想哭好不好!”
师兄弟三个面面相觑,澄练柳眉倒立一脸怒色,哪有半点要哭的样子。更主要的是他们既没听见哭声,更没听到有人说话,整个殿中只有澄练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仿佛是她在自说自话一样。
三人定住神细听一会儿,还是没听到任何声音,却发觉殿中央那淡淡的影子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白子画心中微喜,知道这定是小骨停止散功的缘故。他心里一安定下来,就闻到一丝凉森森的香气,打眼一看,殿角处的小香炉中袅袅升起一缕青烟,正是那日澄练抛给露月川让她焚的香。白子画这才忆起,这一个月来澄练在草木阁休养,他则在绝情殿里守着小骨,而露月川却似掐好了时间一样,隔几日就上来,见香料快焚尽了就再换上一块,总要令香烟不断。
“你说什么?”这时忽听澄练一声怒喝,惹得几人纷纷侧目,却又听澄练冷笑,“是啊,这是你的性命,原该由你自己做主,我非要救你,却是越俎代庖了。”
他们听不到花千骨说话,澄练却能毫无阻碍的与之交流,料想是她二人之间有什么特异的联系。她俩以前靠那神奇的绛珠本就能心意相通,澄练又以仙力润养花千骨魂魄多时,这也说得通。
此时听澄练话中之意,似乎是花千骨对她有所埋怨,白子画的心顿时又揪起来,又微有些怪澄练太急躁,怕劝不回小骨。
笙箫默却怒气横生,也不管花千骨能不能听到她的话,大声道:“千骨,你伤心我们都知道,可你却不该这样胡闹。你以前是最乖巧的,怎么现在这么不懂事,你知不知道澄练为了救你,几乎是九……”
“行了!”澄练忽然打断他,“这些废话现在说不着。”
“可是……”笙箫默还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