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公主府中用罢晚膳,才赶着平京城城门门禁出了城,回到后海。皇帝看了看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对流风道:“去把宣政殿东阁收拾收拾,今日就去那里吧。”
“是。皇上,要不要去文渊阁?”宣政殿挨着文渊阁,皇帝倒是蛮喜欢去找那几个侍读聊聊,所以流风有此一问。皇帝摇摇头,“不去啦,今日有些乏了,还不快去拾掇?”
“是是是。”流风忙吩咐下去,点着灯,哈着腰给皇帝在前引路,嘴里不忘道:“皇上今天一身戎装,倒是潇洒的很。”
“这些巴结的话你别说了,说了也不三不四不像样。”皇帝心下正在思索着长姐的话,忽然流风厉声喝道:“谁在前面鬼鬼祟祟的!出来!”皇帝收了心神,借着灯笼的光,看过去。却见一个身量较高的姑娘迎面跑来,边跑边说着话:“是我是我!”
“是杏儿,”皇帝听出她声音,对流风道:“别紧张了,引来侍卫,打扰朕清静。”
“这般晚了,你不陪着瑾辰在紫宸殿待着,跑出来做什么?”皇帝停了步子,示意杏儿不必行礼,和声问道。
“皇上,你今日不在园子,郡主可受了委屈了!”杏儿撅着嘴正要再说什么,皇帝拦住她,原来是这边声响惊动了巡查的侍卫,皇帝道:“朕刚刚回来,想静静走走,方才是这个丫头做了些错事,朕教训她两句。”
“皇上无碍变好,奴才为皇上引路。”其中一个带刀侍卫低着头道,皇帝摇摇头,先走过去。流风在后面骂道:“不长眼么?皇上不喜欢人跟着,你们都在这里站着!”流风说完,拉着杏儿忙跟着皇帝走了。
等回到宣政殿,皇帝让流风帮着换下戎装,换上素白的团龙纱袍,对杏儿无奈道:“好歹是个大姑娘了,朕换衣裳你都要跟着。说吧,什么事儿,惊动我们杏儿小姐了?”
杏儿却红了眼睛,问道:“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家郡主了?”
“这可是孩子话了?朕待瑾辰妹妹怎么样,你不都知道么?”皇帝示意流风不必出去,手里捧着酸梅汤喝着,“瑾辰妹妹知道你来么?”
“小姐当然不知道,流岚个孬货也不敢来。我求了江月姐姐帮我瞒住小姐,才偷偷溜出来,结果皇上不在清凉殿,让我好找。”杏儿说到这里,似乎来了气,道:“皇上,您真不在乎郡主么?”
皇帝此时也听出不对劲来,道:“朕怎么会不在乎她。究竟什么事,快说。”
杏儿想了想,嘴皮子麻利得很,“郡主当皇后之后,执掌凤印,却将管理后宫之权与莲妃元妃共享。元妃性子淡和,不太主事。莲妃却顺着杆子爬。一开始郡主也不在意,再怎么也不会欺负到郡主头上。可今日莲妃却以后宫应为皇帝分忧,说是秦郡大旱,所以将各个宫中分例都削了。”
“哦,这事朕还不知。”皇帝摇摇头,看来这莲妃是想要邀宠,他面色不变,对杏儿道:“你接着说。”
“郡主听了后,也没多问,就答应了。莲妃便派人将郡主紫宸殿中一应用度削减,连消暑的冰块都搬走了大半!”杏儿嘟着嘴,又道:“我心下不服气,悄悄去清凉殿中看了看,她那里倒是更灿烂辉煌!说是皇上您常去,清凉殿不可马虎!我回去跟郡主说,郡主却说这是应该的。可今天早上,尚膳监本该将郡主润肺的燕窝送来,竟然说被清凉殿拿去了。皇上您知道郡主身子,年年夏日都要用上几例燕窝消暑,不然肺热起了,又得几个月耽搁。他们还少送来三桶水,皇上,您说这不是欺负人么?”
杏儿一脸愤慨,“您若是不喜欢郡主,那就放郡主家去吧,郡主在这儿一点也不开心。跟关起来的鸟儿有什么区别?”
“杏儿姑娘,不可乱说。皇上对皇后的好,咱们跟着的人都是知道的。”流风见皇帝眯着了眼睛,生怕杏儿触到霉头,赶紧劝道。
“去,悄悄给朕把流岚叫来,不要惊动瑾辰。”皇帝对流风道,“顺便送这丫头回去。杏儿,朕知道了,明日自会给你答复。”
流风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杏儿出了门,对她道:“姑娘!就算皇上疼你,有些话咱们做奴才的也不能说啊!”
杏儿不服气,“那就让我看着郡主受委屈?”
“姑娘想想,就咱们主子平日对皇后娘娘的心,还会让皇后受委屈?”两个人脚下飞快,不一时就到了紫宸殿,流风站在偏门送杏儿进去后,略等了等,便看到流岚哈着腰出来,“皇上怎么这个时辰召见?哥哥,你可得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错处。”
“快走吧,这次哥哥也包不住你,左右是皇后娘娘与莲妃的事。不是哥哥说你,咱们从小跟着皇上,皇上对皇后的心思外人不知,咱们心下可是门清。怎的莲妃如此欺辱,你都不知回禀皇上么?”两人边走边说,流风不由得对弟弟提及两句。
“好我的哥哥,郡主什么性子莫非你不知道?郡主吩咐了不准任何奴才多嘴,我哪儿敢啊。”流岚眉毛都皱起来,他们这些人跟着杏儿叫习惯了,除非外人在场,都是叫郡主。
“你自求多福吧,我看皇上脸色不是很好。”两人说着已经回到宣政殿,轻轻推开门,皇帝正在书桌前练字。流岚知道这时候是不能吭声的,悄声上前,见砚台里墨汁将干,便挽起袖子研墨。
这些年跟着皇帝和刘幽,好歹也识字。见皇帝写的是首长诗,也不甚明白什么意思。这一练字,便到三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