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与鲍瘦猴相约一起去给夏语墨买了手机。
路上闲聊起夏语墨的叔叔,陆飞才知道夏语墨这些年与叔叔闹出了这些那些的矛盾。
他想起自己先前在檐下的敬畏与窘迫,忽然觉得颇为不值,更气的是,自己竟从来不知道夏语墨受着这等欺负。
“其实,阿实那小子挺懂事。”鲍瘦猴说这话就像是在安慰,“有一次他在外面过夜,放心不下夏语墨,还叫了一帮人陪夏语墨。”
“放心不下……什么?”
“怕有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的人?”
“是啊,前阵子,有过几个不三不四的去找夏语墨。”鲍瘦猴说的心不在焉,陆飞却攥起了拳头。
度过了这些年没心没肺的时光,他一直都像是一片无牵无挂的叶子在清澈的溪流里肆意地随波奔流,奔到哪里就是在哪里打转或片刻停歇。对于“夏语墨”这个执念,仿佛早就在出国那一天放下了。
不,应该推算到那个雨夜里,踮着脚越过矮墙看到那家伙抚着夏语墨的脑袋的时候,就放下了吧。
有时候在欧洲的街头奔走来去,与各种肤色的人打交道,愉快地接触各种新鲜运动,认认真真地挣钱、攒钱和花钱的时候,好像是把什么不愉快都忘记了。
可是,偶尔看到一个皮肤白皙小腿细长顶着一头褐黄的头发在阳光下路过的女孩时,他会猛然想起远方的夏语墨。
甚至只看到一个低头走路的背影,就会忽然心头一震。
坐在各种交通工具上来来去去的时候,恍惚会觉得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她蜷在那里,鼻头上跳跃着从窗户外投进来的光。他冷不丁地想要架起自己的臂膀,替她挡开些什么。
所以,他难免会想着:她现在还好吗?
继而安慰自己:一定很好吧!那就好。
但依然常常周而复始地,几乎是有规律的,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时刻突然记起来,此时此刻地球上的某个地方,有个叫夏语墨的人正在做着些什么呢。
庆幸的是,他几乎没有梦见过夏语墨。
所以,即便忘记了一切不愉快,也不会忘记那个活在执念里的夏语墨。所谓执念,也许就是坚信她一定过得好好的,享受着最好的生活。
可是,当他逐渐逐渐又与这份执念靠拢的时候,才不得不看到被层层剥离的自我安慰,露出了令他无助的真相。
她过得并不是那么好,那个仗义可爱的夏语墨过得不太好。
将手机送到夏语墨手中的那天晚上,他一直都睡不着。
脑袋里零零乱乱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竟飘忽到了宇宙里去,思考着太阳系、银河系之类的问题,转而又想到: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忽然有些害怕,抱紧了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这份莫名的情绪就消散了。
但是当夏语墨在天台问他是否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忽然就被惆怅淹没了。
逆光的夏语墨从来没有这么庞大过,几乎遮掉了他眼前所有的光。
“是有点不好。”
“为什么?”
“昨天老在想,我怎么那么渺小。”
“什么意思?”
“你看,地球多大啊。”
“什么意思?”
“太阳系多大啊,银河系多大啊,银河系外还有什么什么……你看我多渺小啊。”
“噢……”
“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跟你一样,你怕我哪天死了,我……”
夏语墨打断他:“我哪有诅咒你死……”
“在医院那天你不是这么说的吗?你怕我死了。”
“哦……”
“我也一样,怕你受伤。”
夏语墨愣了愣,眼睛被迎面的风吹得生疼。她报复似的让开了自己的脑袋,移开了陆飞脸上的遮挡,阳光立刻洒满了他的脸,他也眯起了眼睛。
强烈的阳光底下,陆飞鼻梁与眼窝之间的棱角转折更为清晰了,微微闪着光。夏语墨一直都觉得,这是一张被老天偏爱的脸,精心雕琢了一番,只是在肤色的选择上,老天野性了一回。
“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她承诺。
“你怎么说都行啊。”陆飞的脸上难得看不见一丝笑意,“看看你手心。”
夏语墨这才从他脸上读出了内疚,生生吞下了刚到嘴边的“还不都是你”一句玩笑话。
这么久了,他为什么总纠结着她掌心那个他造就的疤,夏语墨不明白却也不敢问下去。但她忍不住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像长者一般轻搂住了他,安慰道:“这算什么伤!”
在那一片刻里,陆飞沉静得像一只羊羔,他僵着身子,任夏语墨软软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根,那一只凉凉的手掌搭在一侧肩头。
夏语墨发现,这样不拘小节的举动反倒让身旁的陆飞拘束了起来,尴尬地收回了手。
她像是一个谈判失败了的所谓谈判专家。
“对了,你到底还回法国吗?”夏语墨问起了这个伤心的话题。
“不回去了!我留下了!”
夏语墨斜眼看他:“真的假的?”
“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留下干嘛啊?”
“随便干嘛喽,开个店修电脑不成问题。”
“你想问题可真够简单的。”
“说真的,你到底要不要我……留在这里?”
“不要。”
他听了,沉默了半晌:“好吧,其实我还没有毕业,这次休假以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