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二沸。
姚远匆忙提起汤瓶,却并未急着泡茶,而是先将汤瓶放在旁边,然后将碾好的茶末挑一些放入茶壶,约莫耗时**秒后,这才右手高高提起汤瓶,环壶口、缘壶边冲入沸水,动作不急不缓,一气呵成。
只见壶内茶沫浮起,快不溢出,人群里不由传来一片叫好声。
年轻男子不住点头道:“高冲沸水,却不直入,这样既可使茶的香味更快挥发,又不致使茶胆冲破、香味流失,公子真是好手段!只是水沸后等了六七步功夫,才用以冲茶,不知何故?”
姚远笑笑,手中动作不停,回道:“沸水稍凉一点,才不会破坏茶水里的维他命c,这样味道才会更好。”
年轻男子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知此人胸怀见识都远在自己之上,因此对类似于“维他命c”这样的生词僻语,也不深究,只明白是一种可以使茶味更好的东西就是了。
又见姚远提壶盖从壶口轻轻刮去茶沫,然后盖定,再以滚水淋于壶上。心中不由一惊!
这种功夫茶道,他只在多年前随父亲南下贩茶时,见过一个潮州茶商表演。此道虽说精湛异常,却只在广东一带流行,北边是绝无流传的。不知他如何竟能精于此道?
于是问道:“兄台哪里人氏?可曾去过广东潮州一带?”
姚远听闻此话,知此人已经看出自己的功夫茶手法,稍作思忖,笑道:“兄弟是杭州人,从未去过什么广东潮州。只因家道中落,才逼不得已来贵地寻亲。”
对面那个中年男子看姚远竟拿沸水往壶盖上浇,冷笑一声道:“呵!我还道是哪里来个少年高人,原来却是这么个旁门左道!我侯永才茶也喝了三十多年了,却还从未见如你这般,把沸水往茶壶上浇的,哈哈,真是乱来!”
姚远微笑:“此谓‘淋罐’,作用有三。一可使热气内外夹攻,逼使茶香迅速挥发;二是如此浇灌,待到壶身水份全干,即是茶熟;三是可以冲去壶外茶沫,防止茶沫倒流入壶,影响口感。”
中年男子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闭目不语。
众人都是生平头一回见有人如此泡茶,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仔细观看。姚远从桌上翻过几只茶杯,将沸水直冲杯心,而后茶锅里重新注入少许冷水,复置炉上,回身洗杯。
年轻男子看到姚远双手提杯浸入微沸之水,然后手中茶杯快速旋转,声调铿锵,姿态美妙,不由笑向众人讲解道:“此名‘烫杯’,是潮州功夫茶里最见功夫的手艺。”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旁边有人笑道:“康公子不愧为‘茶中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就比如说这功夫茶吧,我等既是闻所未闻,更是见所未见。若非康公子解说,我等恐怕也真如侯老板所言,以为他是胡闹了,哈哈。”
这位被唤作康公子的年轻男子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也是前些年随家父南下贩茶时,有幸见过那么一回,因此记住了。若说起精通此道,我看当属座中这位兄台了。”
听闻此言,对面那位喝了三十多年的侯永才,脸上不觉红一阵白一阵,屁股也有些坐不住了。
杯洗完了,姚远把杯中之水倾入桌下水桶里去,这时,茶壶外面的水份也刚刚好被蒸发完,正是茶熟之时,时间上分毫不差。
康公子点头,众人喝彩。
姚远拎起茶壶,像车轮转动一样,往刚才洗好的那几只茶杯里均匀洒茶,口中念道:“这叫关公巡城。”
众人瞧他手法低、快、匀、尽,几只茶杯里不因注茶先后而起色差,均是清一色的淡淡茶汤,浓郁的茶香随之飘进鼻腔,不由都闭目摇头:“嗯——好茶!”
姚远将茶杯依次奉于诸人品尝,大家咂嘴舒眉的表情里,已全是享受的神态。
康公子接过一杯茶,先赏色泽,再闻茶香,最后吸入嘴里慢慢品尝,随之喜形于色道:“此茶虽说色泽还差些,但主要在于茶非新茶,于兄台手艺却不相干。仅就兄台刚才一番泡茶功夫而言,真乃天下无双也!”
对面的中年男子见大家用茶后享之不尽的神情,偷眼瞧瞧茶杯里的青白茶色,已经知道对方这功夫确实胜己一筹。只怕待会儿会招他言语挤兑,到时岂不面上无光?于是趁着人们不注意时,掩袖溜了。
姚远看在眼里,却无意与他一般见识,因此只装作没看见。
“在下康书寰,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年轻男子向姚远深深一揖,执礼甚恭。姚远忙回礼道:“兄弟姚远,幸会幸会。”
康书寰执起姚远的手,与他一同走下楼梯,亲热无比道:“小弟不才,因为自幼爱茶,在此处设了这个斗茶的局面,只求以茶会友。约定凡能斗败小弟者,自愿奉上三百两纹银相谢。刚才姚兄虽未与我斗茶,但兄台的茶艺已经完全超出我不知多少倍,康某甘拜下风。”
说着一伸手,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向他手里递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康书寰双手奉到姚远面前,笑道:“愿赌服输,还望姚兄笑纳。”
姚远接过来,手里掂了掂,向康书寰笑道:“知道兄弟我现在缺钱呢,那就多谢了。”下楼继续去喝酒。
康书寰见此人英雄豪迈,不似常人扭扭捏捏,心中对他颇生好感,后面紧跟他下了楼。
见姚远回到一张桌前坐下,桌上就只摆了一盘牛肉和两碗酒,急忙叫过小二吩咐道:“怎么就拿这个招待贵人?快,好酒好菜尽管上,今日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