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的。”
“阿弥陀佛。”商昭是哭笑不得,总不能跟香客发火吧,“你们赶紧走吧。”
“嗯?”
“贫尼耐心有限,没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因为病着嗓子不适,声音总是带着迷之魅力。
“法师也别怒,我们这就走。”
“姐……”妹妹轻唤了声,分明不愿意,“我们弄坏了法师的药,必定有所赔罪吧。”
扫过地上的狼藉,郑意忽然在腰间摸索起来。
“姐,你在找什么啊?”
“你不是说要赔罪吗?用银子陪这下总够吧。”说着,她将一锭碎银子拍到商昭手心,“这些钱够你买几大袋红药种子了,实在不行你直接去买成品。如果还不够,就来寮房找我娘,我身上只有这点小钱了。”
“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妹妹似乎很不满意,反倒是商昭默默的收了银子:“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姐妹俩傻眼了,似乎在说没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姑子。
道了句“告辞“,商昭不再理她们,提了水桶过她们走了,留下两人在身后大眼瞪小眼。
尼姑庵扩建后,曲曲折折的回廊不多不少。商昭将水桶放在井边,沿着最近的走廊往大殿方向去。刚从角门过来,就听见焚香祝祷的声音,果不其然,入眼全是如织的人流。
一个八九岁的小尼姑迎面而来,看见商昭就行礼:“阿弥陀佛,见过惠成师伯。”
“是参季啊。”
这四年多来商昭成熟不少,她再也不是那个挑着扁担买杏子的小女孩,也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傻孩子,而是成了远近闻名的惠成法师,成了慈悲庵里长辈级的人物。
参季如今倒变成了庵里最小的孩子,替代商昭成为大家手心里的宝贝。女孩比几年前来的时候高了几公分,脸蛋也圆融不少,像个小福娃。
“你师傅呢?”商昭问的是惠行。
“师傅在后院给郑夫人讲经,惠文师伯在大殿招呼香客呢。”
“你这是要去哪?”
“回师伯话,参季去给师傅送香火袋。”商昭这才看见女孩端的盘子放着的东西,有线香,蜡烛和一碟香灰。
“那快去吧。”
“是。”
商昭穿过人流入往大殿走去。大殿里,惠文和一位面色沉重的中年妇人说着什么。
只听那妇人感叹:“从去年起,朝廷就在选妃,一直选到了今年。听说大约有三百名姑娘都入了宫,如今又选到庸城来了,谁想名册上竟有小女的名字。”
“小姐有福气入宫,这也夫人您的福报啊。”
“唉……可小女死活不愿。”说着,那中年妇人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泪,“我也心疼她,但皇命难为啊!如今她已经随船去了北京,可这一路上艰难,我这做娘日日夜夜的吃不了饭,睡不了觉,心里堵得慌啊!”
说道悲恸处,妇人狠狠的搥着胸膛,似乎在怨怪自己的无能,怨怪自己没让女儿待在身边。
“夫人别哭坏了身子。”惠文和侍女们都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既然事实已定,您何不往好处想?倘若小姐入宫,能有一片锦绣前程,到时也是为家族门楣争光啊!”
“惠文师傅,你不懂。”妇人拍了拍惠文的手,痛苦的喘气,“做娘的从来都不指望女子儿能为家人争光,我只希望她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如果不是真的没了办法,谁会舍得将女儿送到自己见不到的地方去?”
话音没落,妇人哭的悲痛欲绝,甚至站不稳了。惠文虽想开导她,但在离别世俗情感前她却也无能为力了。一个没有做过母亲的姑子,又如何能知道母女离别的痛苦呢?
侍女们连番安慰道:“夫人别哭了,仔细您的身体。小姐若知道了,她肯定也不好受的。”
“我的女儿啊……是娘对不起你,嗯……娘对不起你啊……”妇人痛哭流涕,感觉心如刀割。
看着这一幕,商昭眼前忽然晃过一道身影。
无力的泪水,决绝的抛弃,吝啬的诀别……到最后,她仿佛看到了她苍老的容颜,花白的鬓角,低垂的眼帘。
她老了,但她的眼底却始终很温柔。
曾经。
那双眼眸尽是慈爱,站在映秀堂的回廊下,伸出手……
“昭儿。”
“娘。”
“哎。”
然后笑着,将扑过来的她用力抱起。
可是,后来。
“你是娘的骨肉,娘怎么会讨厌你。”
“念夏,送她走。”
“小姐记住,二夫人是为了你好。”
这么多年了,商昭第一次无意间,毫不排斥的回想起过去。回想起那座封闭繁华的庭院,回想起那个她记忆深处早已陌生的家。
“如果不是没了办法,谁会舍得将女儿送走?”商昭轻蹙起眉头,喃喃自语道。
或许,这些年,她终究是误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