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拉在马车的微微晃动中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她原本只打算合一会眼睛,结果却不可遏制地沉入了梦乡。在睡梦中,她隐约看见众人庇护的那个精灵—阿卡奇正同艾格以及好些个身着白袍的陌生人向北缓缓而行。他的脸上失去了轻浮的笑容,他微微蹙眉,总是带着随意之色的绿眸写满了忧伤。他看起来十分的憔悴,他像奥拉熟悉的另一个精灵一样,把紧握成拳的一只手抵在心脏的部位。他合上了眼睛,接着,他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奥拉突然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被单独留在了停下的马车上,车上十分的昏暗,有人还在她的身上搭了件衣服。她撩开车帘朝窗外望去,发现马车停在一个建有磨坊的山坡上,因为风力不足,磨坊的四扇风车叶片完全静止不动着。
奥拉又转到马车另一边的窗口,只见山坡下的一户户民居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火,而靠在车壁外侧的迪莱多正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景色。
注意到奥拉瞧过来的目光,迪莱多朝车窗走近了两步,他敲了敲车窗道:“醒了,就换套衣服跟我来吧,衣服都在车上,自己翻一下。”
说完,他便别过头继续歪着脖子发呆。
奥拉留意到,迪莱多脸上的五指印仍依稀可见,而他发呆的样子也颇有几分受伤的色彩。
奥拉没有让迪莱多久等便下了车。看见这姑娘把一条经历过烟熏火燎的长裙迅速换成了稍微显大的便装,迪莱多不由得多瞥了一眼,而这一眼在奥拉的眼里看来似乎带有几分不高兴的态度。奥拉朝迪莱多投去了疑问的目光,对方却转过身拖拖沓沓地朝磨坊走去。
迪莱多在磨坊前停下了脚步,接着朝磨坊的大门伸出手去。
“这道门一开,就真的回不了头啦。你不再多想想?”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回头问道。
奥拉注视着迪莱多没有作出任何表示。
“你们这些白麻雀是不是就喜欢咬着真相不放呢?”
迪莱多干脆转过了身,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晦暗不明,只可惜一道五指印把迪莱多期望营造的气氛完全搞坏了,他的那张脸仅仅严肃了片刻就垮了下来。
“站在笛子上的小麻雀!我知道你很会玩弓,但你知道自己要插手的事情牵涉到一群会玩弓的人吗?你防得住那群现实的家伙朝你放冷箭,或者把你当箭射出去吗?你都不会说话!”
迪莱多抓狂般地挠了挠头皮。
“好吧!你好歹也是个变数。”
迪莱多认命般地转过身,那扇由原木粗制的门扉在他的推动下发出了古老、阴沉的声响。
“姑且让我指望你这个变数能让那群现实的家伙稍微不现实一点吧!”他半开玩笑道。
随着大门打开,磨坊内部的景象在油灯的映照中显现了出来,只见一张简陋的桌子和几个木桶倚靠着磨盘叠放在铺有稻草的地板上,连着锥形磨斗的磨槽几乎贴着梯子通向上层,所有的东西看似一目了然,然而奥拉却隐隐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氛。她跟随着迪莱多进入磨坊,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变得越发强烈了。
奥拉依稀听着几下鞭挞声,她茫然四顾却不知道声音来自何方,这种感觉让她不禁联想到了班杰拉监狱。就在这个时候,迪莱多弯下腰拉开了一扇隐蔽的活板门,只听一下泼水声突然从活板门下传来,迪莱多也跟着发出了一下冷哼。
奥拉在迪莱多的示意下,低头钻入活板门通向的地窖,她还没站直身体,就因为眼前所见的景象而吸了口凉气。
只见弗莱格交叉双手背对着她而站,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有个尚未成年的男孩正趴伏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
那孩子只着衬衣,一条条新鲜的鞭痕合着被水浇晕开的血渍把薄薄的一件里衣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抹布,而在这孩子的身边,几个士兵正围着他,其中有个家伙没穿制服外套,衬衣的袖口也撩到了臂肘以上,他用收起的鞭子托起孩子的下巴,似乎想欣赏对方一脸狼狈的模样,那孩则子乘机在他脸上唾了一口血沫,结果自然又挨了几鞭。
“这是私刑吗?”
奥拉瞪大了眼睛。
“弗莱格让我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等一下……”
奥拉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她想她猜出地上趴着的孩子是谁了。在他那条没有功夫好好处理,现在已经印出伤痕的肩膀上,奥拉认出了自己制造的箭伤。在维妮家射出两箭的时候,奥拉根本没时间关心试图把自己封锁在屋中的狙击手是个什么角色,她只是本能地未下杀手,而现在,她所制造的结果已经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孩子看起来似乎都不足十七岁,为什么差点害她丧命的人里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或许是奥拉出现的缘故,弗莱格摆了摆手,让拷打者停下动作。
“说点你知道也是我想听的事情吧。同是一族之人,我们没必要搞成这样。”弗莱格开口道。
那孩子肩膀颤动着喘息了几下。
“我不会对背信者多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道:“你们休想把我们圈死在森林里,总有一天你们会得到该有的下场!”
“我要说几遍你才能明白,真正把你们圈死在森林里的绝不是什么背信者,而是你们膜拜的卓格里斯!”
“你怕了对吗?可惜你的挑拨同他给我们的东西差的太远了!”
“卓格里斯给你们的东西?”弗莱格用轻蔑的语气反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