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天空万里无云,这一天小皇帝出殡,葬于西山的陵园。
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松了口气,按律例,所有在京的文武官员及文武官员家里享秩俸的命妇,连续七天,一大早,就要身着丧衣孝服,在未央宫门外的院落里哭灵。一哭就要哭上一个时辰才允许返家。
熬了七天之后,所有人都像掉了一层皮,邓老太太眼框明显塌了下去,勉强支撑到皇帝出殡,就病倒了。
温氏身体还不错,但也熬得面黄肌瘦,来看过老太太几次,都被老太太赶回去休息了,留下二房李氏和三房王氏在跟前伺候着。
第二日,邓锦慈一大早就去秋寿院给祖母请安,骑射营的副指挥使的选拔就在今日,她想赶在母亲侍疾之前禀明祖母。
进了秋寿院,院子里飘着一股子的药味,小丫头们正在熬夜。
等通报过后,进了屋子,才发现母亲和三婶娘已经在屋里了,一个帮着洗脸净手,一个帮着穿衣梳头,连邓锦芳都在。
“今日这么早?”,李氏问,邓老太太蔫蔫地,勉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嗯,早点来跟祖母请安,祖母今日好些了吗?”邓锦慈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母亲一直不太同意她入朝为官,在这样的场合她只好默默闭了最,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邓老太太。
邓老太太哼哼两声,不置可否,旁边的青衫接过瓷杯,递到了老太太的嘴边,老太太喝了一口,喘了口气,然后道:“你今日是不是有事?”
邓锦慈笑:“给祖母请安是份内之事,没事。”
邓锦芳眼睛一转,上次李氏大闹松风轩,整个家里都传遍了,再联想到昨日听来的信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上前扶住邓老太太,道:“祖母,昨晚上听人说,今日骑射营的副指挥要公开选拔了,也不知会花落谁家,这副指挥使的职位虽秩俸不高,但却是个实缺,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
李氏脸色一变,心情瞬间难受起来,立刻将昨夜邓锦慈劝她的话忘在了脑后。
王氏在一旁笑开了眼。
邓老太太看向邓锦慈,道:“锦慈……”,老太太话一出口,李氏立刻截断:“母亲,这女子入朝为了官,整日抛头露面的,可是不好找婆家的,我的云云才这么小,求母亲开恩啊。”
邓老太太脸色大变,她高门出身,一向最重伦常礼节,儿媳当众抢她的话,这是生生不给她面子,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我到是不知道,这家里大事已经由你决定了。”
李氏脸色惨白,嘴唇蠕动了一下。
任妈妈立刻上前扶住李氏:“太太,老太太只有主张,太太忙了一个早上了,还是歇歇吧。”
邓锦慈垂下了眼睛,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上前扶住李氏:“母亲,这是为邓家增光的好事,父亲和祖母都是赞成的,上面还有大伯父罩着呢,只会有好前程。”
邓老太太听了邓锦慈的话,看了她一眼,语气渐渐平缓下来,道:“既然有事,就去吧。”
邓锦慈道:“是。”轻轻拍了一下母亲的手,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李氏看着邓锦慈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出声。
王氏轻笑一声,上前说道:“二嫂这是干啥,三小姐入朝为官,那是二房的荣耀,别人还求不来呢。”
李氏转头恨声道:“你要是觉得荣耀,二小姐怎么不去?”
王氏撇嘴道:“哪有三小姐本事大。”
邓老太太冷哼一声,眼睛横了过来,两人立刻住了嘴。
冬雪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今春新作的骑射服给她换上,头发绾了一个发髻,带着一个金镶玉的头冠,看着整个人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邓延武叮嘱她几句,就让管海跟着她去了皇家校武场。
这几日天气好的出奇,天空有一种透明的蓝,几乎看不见云朵。
校场上已经搭好了高台,几十个箭靶子立在几百米开外。
邓锦慈到的时候,各世家子弟候选人已经陆续到了。一个个精神抖擞,一脸骄傲的样子。其中有几个女孩子甚是打眼。
邓锦慈默默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秋霜和冬雪立在身后,管海去了后台,想是父亲交代他与主考大人拉关系去了吧。
邓锦慈垂眼看着自己脚上的登云靴,心想,这些个世家子弟在朝中的关系都错综复杂的,哪个没有门路,没有关系的。等大家都找过了,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这样也好,省的落后在起跑线上,父亲这点看的倒是很准的。
“邓三小姐。”一片暗影挡在了她的前面。
邓锦慈抬眼,同样是骑射服,眼前的这位美人,却是额外不同,姜黄的颜色,却用着川蜀之地才产的十字纹棉布制成,美人脚上的牛皮小靴镶金戴玉,坠着流苏,一再地显示着身份的高贵,典型的豪门贵女。
邓锦慈站了起来,福了一礼:“见过安阳郡主。”
这个美人正是当今太后梁娜和大将军梁晟的亲妹,死去小皇上亲封的安阳郡主梁琳,也是……邓锦慈的眸光暗了暗,从前她做采女时萧志的皇后。小皇帝薨了,国丧期间,梁琳和萧志的婚事一如前世一般被推迟。
梁琳长着一双杏核眼,眉毛弯弯,不笑自喜,她道:“听说你箭射得极好,京都中都传遍了。”
邓锦慈嘴角轻勾,笑了:“本朝骑射成风,每个人几乎都会射箭,都是她们谬赞罢了。”
梁琳眼睛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