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的情绪是满到极点了,忽端起沈翼面前装满茶水的杯子直冲韦卿卿泼了过去。茶水还烫,全部浇在韦卿卿的脸上,打住她额前的头发,并粘上泡开的墨绿叶片子。她看着韦卿卿,眼睛发红,语气里也全是冰冷,“哭,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哭?在西北受尽屈辱吃尽辛苦的是我,在醉花楼受尽侮辱的是姜婧,你韦卿卿哭什么?我给足你面儿了,你真的看不出来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
在姜黎冲韦卿卿发泄的时候,丁煜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茶馆里还有几桌客人,瞧着这边争吵,不时递过来看热闹的眼神。因隔得远些,也不能听全,只是瞎看罢了。
这边姜黎把话说完了,提起裙面起身,走的时候又道一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街上看见了也只当不认识。”
沈翼是在姜黎走到茶馆门边的时候才起身的,手里还提拉了许多东西,站起来的时候停了下身子,低声说了句:“断了吧。”
从姜家倒台他们两家袖手旁观开始,已经就是亲缘尽断的陌生人了。姜黎能勉强接受一宗,却怎么也接受不了两宗。如果没有姜婧的事情,她大约也就拿韦卿卿和丁煜当个寻常朋友了。偶尔见着面,闲闲散散说几句话,都是能的。可是姜婧的事情,任谁也原谅不了。
韦卿卿看着面前空下来的两个座椅,眼泪还在眼角往下滑。她从袖袋里抽出帕子来,默默地给自己擦脸擦头发。这会儿再想起来,自己之前和丁煜还想充当姜黎娘家角色的想法,是多么不要脸多么可笑。事实是,她与丁煜和姜婧的关系都算不得怎么好,所以一直也没真正怎么放在心上过罢了。
擦罢了她吸口气,微微低下头来,强颜欢笑哽咽着道:“难得太太今晚回娘家了,结果也没玩成……”
沈翼出茶馆追上姜黎走了一小段路,便没再让她走,而是把她背到了背上。他没有什么话想说,只是默默。对于丁家韦家和姜家来说,他沈翼是局外人,能言表的东西不多。
姜黎也就默默趴在他背上,直到出了闹市,才低低开口道:“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沈翼摇摇头,“要是我,得给他们大卸八块。”
姜黎声音还是低低软软的,“那就要去蹲大牢了。”
沈翼不想她再想这事儿,便顺着这话又扯些别的,把她情绪给带了过去。本来出来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因为遇着韦卿卿和丁煜,算又是把好心情都给毁了。这会儿再找回来,便不如之前那般不掺杂质。
姜黎与他说说笑笑,去骑上马,再出城。好像忘了刚才的事情,然却一直在心底。韦卿卿找过她那晚,她受过那场高烧以后,便对韦卿卿和丁煜产生了决绝的心思。今一日又遇上,韦卿卿若不叫她不跟着她,大约也就是自然地形同陌路。可韦卿卿还是叫了,又要黏着,便只好来一场正式的决裂。
然作为有愧的那一方,本又就不是十恶不赦的狠毒之人,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便总会想要赎罪。想要为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寻找开脱的路径,想得一生轻松,也想弥补偿还。或许再有大风大浪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自保,但心里的自我拷问同样也不会终止,永远不能踏实安心。
韦卿卿后来又舔着脸皮往军营外的河边来了几回,姜黎一次也没有再见过她。最后大约是知道自己改变不掉姜黎的决心了,便再没来过。不管她现在做什么努力,发生过的事情改变不掉,姐妹俩的情分还是终止了,瞧着也再无复原的可能。
这是姜黎的姐妹恩怨,自己做了了断,也就放下了。余下心里还惦记的,就只有她妹妹姜婧。此番种种已是如此,短时间内再无生变。而那朝中的事情,却还是瞬息万变的。
在老皇帝从军营回去大约十日之后,宫里送来了一批军需物资,都比现在他们军中原有的东西要好上一些。原是他在逛军营的时候随口说下的,叫户部拨些好东西过来。跟着物资一块儿来的,除了户部的一个脸生小官,还有一个是安公公。
安公公这会儿看到沈翼那是客气万分,瞧着就是拿他当个人物了。他来军营也不能是瞎来的,自然御前服侍的人也不能是给他来送军需的。与沈翼见着面,热络地寒暄了几句便说:“皇上又请您进宫了,随咱家走吧。”
召见的事做不得耽搁,沈翼这会儿也再无局促,只当寻常。把安排军需的事情都给李副将军管了,自己便跟安公公入宫去。此前那会儿他还会问安公公皇上找他什么事,这会儿便也不再问,那是废话。
两人一路上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直进了宫门,在那条夹道外下了马车来,也就正经下了神色。穿过夹道去到文德殿,这一条路走起来也不再那么生疏。文德殿外也还守着那个白髯老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