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你们母亲吧。”
“儿子知道。”
容昌和容岑告别父亲,两人结伴一起从书房内走出来,荣昌看着走在身侧的胞弟,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弟弟才是父母眼中最优秀的存在,也是振国公府未来的希望,如果以前还会嫉妒这个弟弟,可随着年岁渐长,在这个位子上压力越来越大,他却再也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
“二弟,你看起来瘦了很多,现在回来了,让你嫂子多给你补补身子。”
“在外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已经习惯了。”容岑轻描淡写的回道。
荣昌皱了皱眉:“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母亲因为小妹的事情对你和三弟的婚事也不上心,俗话说长嫂如母,让你大嫂给你物色一门合适的婚事,你身边也该添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容岑笑了笑:“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想法,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吧。”
容昌倒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看看你都多大年龄了,再不成亲说的过去吗?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跟你大嫂商量一下,务必在年前把你的婚事给定下来。”话落摸了摸下巴:“今早下朝时萧承那小子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现在才琢磨出味儿出来,感情他是想给他妹妹物色个妹婿啊,不过咱家适婚的也就你和三弟,我估计他是看上你了。”只要长眼的都知道是看上谁了,毕竟三弟那是名在外,有二弟做对比,除非脑子秀逗了才看上他。
不是容昌故意贬低自己三弟,而是三弟和二弟,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不过他那个妹妹不是个病秧子吗?听说现在病好了,按门第来说倒是可以,不过……,唉我还是回去跟你大嫂商量一下吧,这方面我是真不懂,就这样说好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也不等容岑说话,容昌拍了拍荣岑的肩膀,兴冲冲的就走了。
容岑看着自家大哥兴冲冲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瑞王府的小郡主?
容岑轻笑了一声,他不想祸害人家姑娘,所以,还是算了吧。
回到居住的淡墨园,两个青衣丫鬟立刻迎了出来,装扮姿态俱端庄沉稳。
容岑回到书房,从书桌上的画筒中抽出一幅画,缓缓打开,笔墨淡然细腻,一个衣带飘飘女子伫立桥头,望着桥下的鱼儿自由嬉戏,身后繁盛开,那身姿弱柳扶风,却似蕴含着坚韧顽强的意志,有道是画人画虎难画骨,而这幅画却将女子的风韵与风骨都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笔一墨都看得出执笔的人该倾注了多少心思。
细看那女子的五官反而模糊,却更为期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美感,气韵天成,仪态fēng_liú婉转,当真是令人叹一声妙,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女子吗?
容岑手指落在画中女子的眉心,指尖小心翼翼,仿若触碰着什么珍宝一般。
眸光温柔而缱绻。
她不记得他,不期然遇见也只客气而疏离的道一声容二公子。
而他却永远记得。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用很蹩脚的手段偷了他的钱袋,被他反手抓住,小乞丐很惊诧,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羞窘,反而用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他,她的脸上被脏污染满,然而她却拥有这个世上最漂亮最干净的一双眸子。
他一时发愣,小乞丐挣开他的手就跑了。
接下来几天,他故意从那个地方路过,看到她不同于别的乞丐一般,跪在地上用最卑微可怜的姿态乞求施舍,她坐着,背脊挺得笔直,虽然模样狼狈邋遢,却别有一番傲骨风姿,那时他就在心底感叹,虽沦落乞丐,可她骨子里必定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
不愿低下头颅,又那儿有人与她施舍,后来她就去扒垃圾堆,从里边捡出发臭发酸的馒头和剩饭,当成山珍海味一般吃的小心翼翼,她的眸子那样明亮而愉悦。
然而这样的好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连这也开始有乞丐跟她抢,她年龄小,个子低,自然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后来她开辟了一个新道路,跟流浪狗争食,他看的心酸又心疼,无数次想走上去帮助她,却因之前她抢自己钱袋的事情与她赌气,这一错过,便是一生。
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他跑遍了整座城市也再没找到她的身影,他以为她被寒冷和饥饿所吞噬,终究没逃得了乞丐的下场,虽心有失落,却并未有太多想法,然后他便离开了那座城市,只是之后的几年里,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那样一双眼睛。
干净漂亮的不可思议,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
然后,被时光的洪流冲淡,直到那一年,上元节的灯会上,他与她不期而遇。
她蒙着面纱,唯独露出来一双眼睛,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一样的干净而漂亮,却被时光赋予了太多东西,变得沉静而深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还来不及朝她走近,她已在人流中消失无踪。
他疯狂寻找,却只是一场空。
直到在一次宫宴上,他看到了那个坐在安定候身边的女子,那个被传为大夏第一美人的女子,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坍塌成空,呼啦啦冷风过境。
原来洗尽铅华,她是那般美好沉静的女子,再不复小时候那个傲骨铮铮的小乞丐。
都长大了,也遗忘了。
而唯独他,却记得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