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他只知晓她就在眼前,心一点点舒展开来,似荷塘中悄然开放的莲花,花瓣一片片徐徐拨开,露出内里最柔软最丑陋的心。
衡逸沉默不语,青青便恭恭敬敬说告退。
她又留给他背影,始终只是寂寥而决绝的背影而已。他提笔的手禁不住一抖,画中人的眼角染了墨,像一颗永不干涸的泪。
翠翘站在一旁,不禁惋惜,“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画。皇上还不知何时再能起兴子为臣妾画一幅。”
按说她这话说得大胆,即便是有了瑕疵,却仍是御笔亲赐,岂容得她挑拣?但衡逸不过轻笑,怔怔望着拈花微笑的画中人,低叹:“这画你不要也好,朕自个收着。”
翠翘拉着他的手迭声撒娇,“谁说臣妾不要了?早早许了要给臣妾,皇上可不许食言。”
青青越发地不自在,正欲离开,却听翠翘疑惑道:“皇上容臣妾斗胆说一句,这画看着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可真不像臣妾。倒是……倒是与公主像了个七八分。不如……皇上就将此画赠与公主,如何?”
翠翘一派天真地望着青青,反令她无所适从。她看一眼那画,又匆匆撇开眼去,惊惶在心中蔓延,难以收束。
衡逸却不知从何处惹了怒气,扔掉画笔,冷声道:“胡说八道。”
翠翘一时委屈得不行,自她进宫起,皇上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却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厉声呵斥,令她情何以堪。她红着眼睛,怔怔望他,等着他如往常低声来哄,谁料他不过摆摆手,不耐道:“你且回去。”
“皇上……”串珠似的眼泪坠下来,连青青都看得心疼。而衡逸抬头吩咐小德子,“送程贵人回去。”
翠翘不敢造次,万分委屈地道一声:“臣妾告退。”便乖乖跟着小德子往郁芳宫里去。
亭子里一时少去许多人,荷塘边小荷才露尖尖角,她能听见露水从花瓣落进池水的声音,明亮而清晰。
青青说:“臣妾也告退了。”
衡逸心中毛躁,盯着那副画说:“程贵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青应承一声,再等一等,他仍旧无言,便已退后一步。
他突然撕了画,未干的墨染黑了袖口。青青低垂着头,默默对自己说,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已出了凉亭,而他突然上前一步,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冰冷的玉镯子靠在他手背上,他突然觉得,先前的气恼与烦躁都随着这细微的触碰散去,他心惊,他已是如此想念她。
“青青……”他开口,却是欲诉已望言。
青青推他,一根一根企图掰开他紧紧扣在手腕上的手指,他在她腕间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须臾又散去,不过一阵风的时间。
衡逸低低道:“朕画的是谁?朕自己也不知道。”
青青转过身,跪在他面前,他看见她眼里闪动的泪光,映照他暌违已久的眷恋。
青青说:“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甚至于抛弃所有尊严与希望,皇上,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衡逸望着她,抚摸着她的脸,恍然似梦,“朕还是喜欢你叫朕衡逸,青青,你再唤朕一声。”
青青不语,他拉她起来,紧紧按在怀里,“青青,朕很想你,很想很想你。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每一天都狠痛苦,很难受。青青,你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青青不语,眼睁睁望着远处熟悉身影一闪而过。
隔得那么远,可她偏就是确定那是他——程皓然或偶然经过或有心探看,但他确确实实离开。青青闭上眼,天渐渐灰。
她在奢望些什么呢?难道要他冲上来将她抢走,最后双双殉情?她何时生出这般小女儿心性?
她觉得可笑,便渐渐笑出声来,令衡逸听得发寒。
又笑出了泪,衡逸不知何时跌跌撞撞逃开。
她等啊等,终于等来衡逸的忏悔温柔,却似春天的棉衣,秋天的扇,通通不过徒增累赘。
而未来如此的不确定,不确定地令人恐惧。
她与程皓然是否真的有未来可以期盼,或是,又是一场不能终局的游戏。
天地广阔,只余下她一人,笑南风无畏。
可他终究是回来,细细拍去她膝上的尘。
青青呆呆望着他,模样有点傻。
他扯着袖子擦她哭得花猫似的脸,一阵笑,“多大人了,还在地上撒泼。就要成亲了,再哭不吉利的。”
青青吸了吸鼻子,呐呐问道:“你……不是走了么?”
程皓然理着她的衣襟,将她鬓边散发挂到耳后,“就不能再回来?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又一个人乱伤心。身子还没好全,又想让我担心?嗯?就这么不听话!”
青青道:“你怎又进宫来?”
程皓然道:“刚下朝,替太奶奶带句话给皇后。”
青青便不说话了,低头走路。
“我知道你想什么,